这让他如何还能留她,如何开口留她?
他的身份不允,他的自尊更不允。
于是,只得暂且放手。
以一时的退让,换她一世的心甘情愿。
只是,就这么放下,到底心不甘,意难平。
王婉面对着睿王眼中的迷茫与心事忡忡,柔静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从来只是一个小小商户的女儿,身份卑微,即便是太后亲赐,想在这王府众位有着高门背景的侍妾中找到一席之地,也是相当艰难。
在这深门大院的王府中生活得久了,王婉柔早已褪去青涩单纯,懂得逢迎讨好,察颜观色,总能适时的配合着睿王,上演一场丝竹笙歌,恩爱风流的浮华假象,当好他身畔的那朵解语花。
那位商娇姑娘,她是见过的。那是在商娇入府的第一日,她听闻睿王将陈氏商行的一名女子带回王府,充任茶艺教席,又见刘恕等人如此上心,不仅亲派人手,将“青矜苑”洒扫出来让她住下,还派了李嬷嬷这睿王身边的贴身之人前去照应,心中便疑这名女子是何来历。
所以,当当晚听闻身边贴身丫环来报,说睿王于闻松亭中召见商娇之时,她便起了心思,慢慢移步过去,远远的观望了一下。
却见闻松亭中,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身着一袭府中新制的鹅黄百蝶云锦裙,肤若凝脂,颊似粉霞,一双妙目弯弯,很是机灵可爱的样子,偏额间一处孔雀花钿,又将其衬得有几分妖娆多情——那女子的模样,分明就是当日,她在静思斋中,亲眼见睿王笔绘的那个姑娘啊!
而睿王,她的夫君,此时一袭白衣素淡,眼角眉梢间却全是笑意,望着身边的女子,手指轻拔琴弦,一曲高山流水激越滔涌,似他澎湃的情意与思绪,欲说还休。
她便知,饶是王府中美女如云,却都敌不过这个女子,在王爷心中的份量。
所以,她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此后也从不与商娇晤面,只在自己的处所安然度日。
而那些曾招惹过商娇的,与她在王府地位相等,出身家世却比她高贵万分的侍妾夫人们,却逐的逐,死的死……
她原以为,仗着睿王的这份恩宠,商娇不知在王府中会嚣张跋扈成什么模样;也原以为,就凭睿王对她的心思,商娇成为王府内苑之人,也是迟早的事。
却不想,商娇自来到王府,却是行事小心低调,待人和善温良,每日里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拘于一隅,不问外事。
甚至,就连王爷表明了对她的心意,她也拒绝了……
偏这商娇,竟还想出用王府制衣坊不要的碎破布料制成高雅别致的宫花,用王府那堆积成山的薪炭制成银霜炭,不仅变废这宝,更是为府中省下一大笔开支。
这般特立独行的女子,连睿王都拿捏不住,王婉柔也是平生仅见。
王婉柔对睿王,有深爱,有敬畏,也有着出身寒微所带来的深深的自卑。所以,睿王在她心中,便是她的大树,是她的天。睿王若稍有不快,对她来说,那便是树倒天塌的大事。
此时见睿王为商娇之事闷闷不乐,王婉柔心中自是又酸又痛又不舍。
是以,她缓缓开口问道:“王爷年轻风流,又尊贵如神祇。妾为女子,也实不知这商姑娘心中所想……这商姑娘能如此拒绝王爷,莫非是心中另有所属?”
王婉柔一句无心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令睿王原本尚还迷茫的鹰眸突然变得清明冷冽。
他不由得忆起商娇病中,抓住他探她额温的手,梦中呓语的那句“东家”;
还有陈子岩今日的不退不让,宁愿以身家性命相抵,亦要带她出府的坚决……
双手,陡然拳握,青筋毕现。
下一刻,随着王婉柔的一声惊呼,那双手往案上一挥……
但见案上笔墨纸砚,以及那张刚刚画至一半的画,全都被扫到了地上,糟污一片。
王婉柔再不料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会令睿王如此大怒,一时惊吓无比,赶紧跪下身去,连连告饶。
睿王深吸几口气,再看风露阁被自己搞得七零八落,王婉柔也被吓得不轻,方才堪堪平复心中那陡生的邪火,唇边扯出一抹笑意,又成为了那风流的贵族公子。
“柔儿,不好意思,孤吓着你了。”他伸出手,将那吓得花枝乱颤的王婉柔扶起,拥进怀中,细声抚慰。
仿佛,刚刚那个雷霆震怒的睿王,只是王婉柔的错觉。
恰此时,刘恕颠着脚步,匆匆入得屋来。
甫一看到屋中景象,立时停下脚步,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睿王眼角瞄到刘恕,轻轻放下拥着王婉柔的手,冷声问道:“刘恕,可是有事?”
刘恕尴尬地笑了笑,方才腆着老脸回禀道:“回王爷,无甚大事……只,只府门外来了一个姑娘,说,说要找商娇姑娘……”
睿王听刘恕说完,不由冷笑着点了点刘恕,斥道:“刘恕,此等小事也来通禀,孤看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管家你怕也是不想当了罢?”
刘恕闻斥,当即吓得额冒冷汗,两股生栗,陪着笑想退下,却又犹豫不决。
“还有何事?”睿王见刘恕迟迟不退,又喝问道。
刘恕擦擦额间冷汗,背也愈显佝偻,迟迟疑疑地禀道:“王爷,这姑娘头上戴的,可是当日皇上所赐的爱物,前朝宫匠刘道仁打造的珍品——‘凤求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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