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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哥, 我下来站会, 腿疼。”
听到是她腿疼,宋二郎马上把她放了下来把她抱出了篓子, 弯腰看她的腿, “瘀着腿了?”
“没得事, 站站就好了。”他一直背着也辛苦, 宋小五不想让他累着。
怕他多说, 宋小五主动牵了二郎哥的手, 宋二郎眼里除了吃食就只有小娘子最重要, 见不爱人碰的小娘子牵了他的手, 嘿嘿笑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宋张氏看着,摸了下小娘子的小脸,跟她道:“让二郎哥牵着你走, 等会人就多了, 别走散了。”
宋小五点头,与她道:“你只管看住那两只泼猴。”
就驻足这一会,宋三郎和宋四郎就在周围嬉戏打闹了起来, 就是两只泼猴无异, 宋张氏好笑又头疼,朝两个看都看不住的儿郎道:“莫要在外面吵闹,快些过来。”
三郎四郎不听,任自玩闹着。
宋小五看得摇头, 见他们挡着路过的人的路了,就朝他们喊:“帮我找块石头罢,我要坐会儿。”
“诶,等着。”小妹妹要石头,三郎听到,停了跟四郎的追逐去找石头。
四郎跑得比他更快,妹妹非好石头不坐,还要干净,临近的几块都不够好瞧,小四郎看了又往前跑了几步。
他们站的地方离渠沟近,小四郎不一会儿找到了块能坐的石头,跑过来搬到水里往渠沟里洗干净,搬上来时拿袖子擦了擦往宋小五跑:“妹妹,找来了。”
他过来放了石头低着头不抬腰,宋小五扯出了袖中的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那压根儿没冒出来的汗水,只擦了两下,得了妹妹关心的小四郎乐得眼睛只剩一条缝,跟妹妹道:“下次四郎哥还给你找,保准找的平坦又干净。”
宋小五“哦”了一声,小屁股坐在石头上,点了下头,道了声:“好坐。”
得了小娘子的喜欢,宋四郎笑得合不拢嘴。
宋三郎在旁边扁嘴,“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宋张氏看小儿郎围着小娘子看着她坐石头,在旁忍着笑由着儿女们玩闹。
这一通闹,宋大郎已回,他又是跑着回的,一跑近就朝母亲气喘吁吁道:“去的时候不巧碰上了婶子家吃早午饭,非要留我吃饭不可,我把菜放下就跑出来了。”
“诶?碰得不巧,失礼了。”宋张氏顿了一下,道:“你叫了人罢?”
“叫了。”
“这就好。”
一家人说着话去了市坊,宋张氏先去了布铺把布扯了,布铺掌柜娘子今日不在,回娘家去了,在的是掌柜,掌柜的就要比掌柜娘子会做生意多了,见到宋张氏这个县丞夫人,就是有大舅子跟宋县丞争位不得这一宿怨,但他是个不得罪人的,见到宋张氏就笑脸相迎,临走前还给了宋张氏半尺布的搭头。
宋张氏得了搭头神色也是淡淡,带着儿女们出了布铺。
家中二郎他们不知道这吴记布铺跟家中的恩仇,但大郎是知道一些的,掌柜的虽然笑了,但笑得太假,甚会察言观色的大郎觉出了味来,等出了门,替母亲拿着布包的大郎忍不住跟母亲道:“为何要在他家买?”
“妹妹穿的,他家才有。”要不然,她也不会去找不痛快。
小娘子就是她的心肝儿,宋张氏不能让她过像本家姑娘一样奴过婢簇拥穿金戴银的日子,但不能一年几身新衣裳都是粗布做的。
这也是宋张氏最后的一点念想了,她给不了小女儿像她小时候一样富足安逸的日子,但几身好衣裳是必须要有的,绝不能让人轻看了她的小娘子去。
“下次,去青州城买,我替妹妹买。”好一会儿,宋大郎憋出了这句话来。
他要出人头地,他不想母亲妹妹受委屈。
宋张氏听了心头酸楚,她摸了下大儿的头,“你有心了。”
大郎真的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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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张氏带着儿女们在市坊逛了小半个时辰,东西还没买全,先前去送菜的李夫子家的大儿子就找到了他们,说他娘让他来找他们,让他们买完东西去他们家吃了晌午饭再走,还说他娘已经在家把饭煮了,菜都切好了,就等着他们过去吃。
李家是李夫子娘子当家,她对宋家人自来热切,宋张氏跟她很合得来,但李家人没个帮扶的,自家日子本来就难过了,宋家人也就过大节拜访的时候过去叨扰人家一次,这时候万万是不能去的,宋张氏便跟来的李家大郎推托了几句,等什物买妥,就带了儿女们回了马儿沟。
李家大郎不得已归了家,手上还提了宋家伯娘给他和弟弟妹妹吃的半斤米糕,李娘子见了气极打了下他的头,“你怎么就不跟你宋家大哥学学?”
李大郎比宋大郎小半岁,他不过十岁的小儿,小孩气性还在,这厢委屈道:“你教我的我都说了,伯娘就是不来,我又有何法?”
李娘子气得捶胸:“你个愚木桩子,怎么教都教不听呀?你没把人家叫来就罢了,你还拿你伯娘的东西,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等李夫子回来,听李娘子说道了此事,李夫子安慰其妻道:“没事,宋兄与我情如兄弟,他与嫂子都是心胸宽广之人,不会在意这些。”
李娘子忍了忍,方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大郎不像宋家大侄子,要是有点像,我以后就不担心他了。”
“大郎还小。”
“可……”
李家这番辩驳着,这时马儿沟的黄昏,天色近暗,天边的晚霞虚虚在天的尽头那边虚挂着,宋家几口这厢坐在院中,忙和着手中的事,等着宋韧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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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平昌元年初春,已是两年过去,快年近七岁的宋小五半夜听到父母房里母亲失声痛哭,等到父母房里平静了,半晌后她还是睡不着,不由爬起了床,走去了后院。
她坐在后院的树墩做成的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后院来了人,这夜月光不亮,夜间看不太见东西,不过这宋小五抬眼一眼看去,就看到了前来之人是家中大郎哥宋鸿湛。
宋大郎走过来挨着妹妹坐下,搂了下妹妹,道:“过一阵子,我们就要离家了。”
父亲终于升至了梧树县县尊之位,母亲苦尽甘来,他们家的日子往后也要好过了,家中有着要比以前好的前景,宋大郎之前狂喜不已,待到真要走了,他才发觉他对马儿沟、对他们这个家的不舍有多深。
宋小五挨着宋大郎,许是之前坐的太久了,她有些累,不由靠向了她这辈子的长兄臂膀,口中与他道:“你可舍不得?”
“舍不得。”大郎抱住了妹妹,道。
他是舍不得,舍不得看重他的夫子,舍不得把他当亲孙子对待的马儿沟老人,舍不得那些个敬他为兄长,信服钦佩他的同窗……
“舍不得就好。”宋小五道了一句。
父亲以县丞之位在马儿沟得到了甚多优待,他们做为子女也是如此,对这个谁都会给他们家几分薄面的地方,宋小五就是多活了一辈子比谁都看得开,这厢眼看就要离去,也有些舍不得。
地方小,有小的好处,所争的小了,纷扰就小。那些想与她交好的小小人心也赤诚得不带污垢,宋小五与他们相遇在了心地最明朗直接的好年纪,这厢眼前要离去,没想过不舍的她确实生出了几分不舍。
天高水长,自此殊途,这一次离开,不知道是否再有再见面的时候。
“你也舍不得?”大郎问妹妹。
“嗯。”宋小五应了一声。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大郎哥。”
“在着呢。”
久久,宋大郎没有等到小妹妹的言语,不由低头朝她望去,稀薄的月光当中,小妹妹靠着他的肩头睡得很沉。
宋大郎正犹豫着是否抱妹妹回去,却见后院的小门轻轻“吱呀”一声响了,随即父亲从门里走了出来,朝他们走来。
“她睡了?”小女儿两三岁就有夜游不睡之症,夜半总是一个人在家中到处走,有时还会出门走动,头两年宋韧还带她去看过名医,后来他夜间观察见小女儿躲避他们,等到确定他们安睡了她才出来坐坐,他观看良久,确定于她无甚大碍,就由着她了,也就半夜寒露太深怕她受寒就会假装巧遇上她,温言哄骗着带她回去安睡。
宋韧不把自己的小娘子这症状当病,大郎他们也如是,这厢听父亲轻声言道,他也压低声音小声回了一句:“睡了。”
“刚才你娘哭了几句,怕是惊着她了。”宋韧怜爱地抱起小女儿,朝长子轻声道:“我送她回去,你去睡你的。”
“好。”
宋大郎回了屋,与他一个屋的宋二郎醒了过来,听大郎说父亲把妹妹送回屋了,他一时半会的睡不着,等过了两柱香,他去妹妹的屋外听了一会,又摸进门看妹妹是睡着了,不由松了口气,回了屋倒下,一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五岁都没满,够个灶台还要爬个椅子,这一脚要是落空,又得去阎王殿给阎王爷老人家请安,且这见阎王爷还算好的,不过是再死一次而已,她死过的人再死一回,不稀奇,但要是摔个断腿断手,疼在她身上,何苦来哉。
宋小五这世只想随随便便地活,不费力气,不用脑子,不挨疼。她上辈子活得太用力了,死到临头算算帐,真没比不带脑子活着的人好到哪去,反倒惹了一身是非,就是死都死得不清净,一生总结下来唯有“大悲剧”三字才称得上她的一生。
这辈子她要随波逐流地过,活到哪天算哪天。
不过老天就是见不得她好过,她不怼天怼地了,她这辈子的爹就成了那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生,宋小五已在心里真挚地为她这辈子打算“生命不止,奋斗不休”的亲爹点了一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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