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只是“喂”了一声,声线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听不出凝重也听不出疲惫。
反倒是慕瑶比较焦急,她组织了好几次的话,说起来还是有些混乱。
“我爸无意间知道沐寒声并不是真的要连任,在荣京的一切工作只是为了吸引对方注意力,好让你们在暗处顺利进行,但他也不算是故意,他让我及早联系你,这会儿,找你们的人大概刚离开荣京……”
一通解释之后,才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半晌,顾城似是而非的自言自语,“……原来是你父亲的功劳。”
然后又淡淡的“嗯”了一声,之后似乎已经不打算聊这件事,只是问:“玥玥呢?”
慕瑶皱了皱眉,“不太好……她知道沐先生出事了。”
末了才索性道:“正好,如果你们差不多了,就让人送她回去吧,沐先生伤成那样,她作为一个女儿,不可能不着急。”
顾城依旧是一个音节的“嗯”了一句。
平时还行,这会儿慕瑶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种天塌下来也不急的性子了。
紧了紧眉心,“你是不是已经把动沐先生的人控制了?”
不然她说整件事时,他不应该这么淡定。
顾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送她回去的事,等慕西城消息。”
什么意思?
慕瑶没明白过来,不应该是等他的消息?怎么要让慕西城来传达了,顾城要去哪?
但她也没机会问,顾城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弄得她心神不宁,完全不知道他们能把事情办成什么样,毕竟整件事里没有宫池奕那样的大人物撑着,只有顾城和慕西城,真的能把事情做成?
事实证明,她小看了顾城。
包括沐寒声的整个竞争对手团队都小看了这样一个年轻人,根本没想到他能凭借一己之力把整件事定下来。
数个月的明争暗斗的确就此结束了,再不认输都无可奈何。
因为下一周的周一,九点一到,荣京国委会议事厅异常肃穆。
在座的人一张张脸各有千秋,但更多的除了凝重、肃穆外,就是好奇。
这么多年来,议事厅人员头一次感受到几十年前沐寒声上位时的那种神秘感。
苏曜站在众人前的黄金位置,言辞之间已经十分明显的表达着总理人选易主,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按着新总理上任的规矩来。
肃穆中,还是有人表示了质疑,“新会议,总理不出席?”
就差直接说,谁知道苏曜是不是在忽悠他们,是不是沐寒声连任失败,也根本没有人上任,凭什么限制了他的人上任?
苏曜并不生气,只抬手示意底下的鲁旌把东西拿上来。
当天也受了伤的鲁旌到现在手上都是打着石膏、坚持上班的。
一份文件,苏曜接在手里,把文件投影到屏幕上,声音平稳:“日期、章印,我想够清楚了。”
时间就是昨天,秘密投票产生新任总理。
当然,苏曜扫视一眼,道:“新任总理登位,缓冲期一年内若有必要,可以不公开所有信息。”
即将被人打断时,苏曜继续道:“若有疑问,可以亲自去和沐先生要总理公章,只要你能要到,说明新任总理空缺。”
但沐寒声那儿的公章早就没了,这是几乎所有都知道的秘密了。
却又没人知道公章交给谁了。
这就是让人恼火的地方,忙活了几个月,到头来一场空,竟然连谁被推举上位都要等一年后才能知道!
苏曜知道他们想表达的所有质疑。
翻了一页,语调平稳公正,“公民选举票数是沐先生占优势,递交至国委会内部的票决,新任总理占百分之六十点八。”
荣京律法规定,信任总理和总统上位的票数都必须在六十以上,那零点八成了至关重要。
也可见过程必定惊心和紧张。
要在隐秘处组织投票产生六十占比的票数,还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争到那零点八。
上边有着所有票选新任总理的签名,白纸黑色,无可辩驳。
关于这件事的宣布就此结束,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没人知道新任总理是谁,更无从谈起去下手,沐寒声那儿的人手也一夜之间里三层外三层,包括他的所有家人,以及票选新总理的国委会成员自那天起,至少一年,都在一股势力的严密保护中。
而几个月来与沐寒声作为竞争对手的人,在那一夜被秘密控制。
这在意料之内,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要被处理,苏曜几乎不需要更多的理由,直接把迫害沐寒声之名安上去也不可能有人站出来说话。
那段时间,私底下,许多传言四起。
例如,“沐寒声在退位之际,发挥了最大价值,为推举新总理争取了时间。”
“全民票选结果,沐寒声优势巨大,所有人都以为他将连任,却有人一夜之间保着新总理秘密上任。”
所有对手都被那个推举新总理的人给耍了,以为弄垮沐寒声就是成功,却竹篮打水,甚至因为动沐寒声而断送下半生。
有人猜测那个势力不明、保新总理上任的角色是宫池奕,就像他当初在国外帮沐寒声上位一样。
可宫池奕那时候的所有行踪都能在媒体信息中查到。
也有人猜测,实力雄厚、身居高位的聿峥极有可能是推手。
可那时候聿峥就在荣京,至今,亲自负责沐寒声一家的安危。
谁也没有把猜测放在消失两三年的顾城身上。
而此后一年,对荣京市民来说,最有趣的事,就是不断猜测到底上位的是何许人也。
这种规定的特性,使得那一年的荣京气氛也没坏到哪儿去。
那种感觉很奇特,没人知道总理是谁,但时刻能感受、享受他制定和执行的政法。
茶余饭后,每一次总理人选交替的变幻莫测、猜不中结果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
*
两周之后,慕瑶才接到慕西城的意思,可以送沐司玥回荣京了。
一路上,沐司玥除了焦急就是紧张,她害怕看到的场面超出只的承受范围。
因为她长这么大,几乎从未见过老沐受伤,她没法想象聿叔叔或者顾城那样血肉模糊的样子放在老沐身上是什么样?
从机场出来时,沐司玥忽然停了脚步,转头看向和自己一个航班走出来的那些人。
而她转身的瞬间,原本都跟着的人才四散开去。
她蹙着眉看了慕瑶,“整个航班,都是你的人?”
一路上,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并没注意航班上没有老、幼,只有年轻男女,无论他们怎么打扮,改变了不了他们都很年轻的事实。
慕瑶只得挑了挑眉,“准确说,是顾城的人。”
“你只是没察觉而已,并不奇怪,你父亲甚至所有家里人都在这次大选中顶着不小的危险系数,如果不是你身边围绕着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如此平静?”然后指了指机场外,“外边也一定有人等着接你了!”
沐司玥说不出什么感觉。
只是她真的没想过顾城会话这么多人力,以这种毫不打扰她的方式一直保护着。
她何其有幸?
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现在他一个人几乎顶了全家的爱护。
只是这会儿,她无法给他分心了。
大概老沐好起来之前,她都不会有心思去经营和他的感情。
机场外,果然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但不是那些西装革履的保镖,而是普通的司机。
伪装只好,根本看不出来那都是他的人。
路上她无意问了句:“他手里到底多少人?”
慕瑶笑了笑,“估计郁景庭也不一定答得上来。”
粗略算起来顾城接手三年多快四年了,变化之大,只有他本人清楚。
又或者说,以顾城的性子,他能把一个人用出几个人的效率。
否则他是怎么做到在那么严峻的形势下成功推举新一任总理的?
慕瑶送沐司玥到了医院门口,她并没有进去,因为身份不太方便,而且医院整层楼戒备森严,她还不一定上的去。
而沐司玥进去之后,那一整天就没离开过。
没哭过,但一双眼异常红肿,那之后的很多天所有照顾她父亲的事都亲力亲为。
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女儿,好像什么都没替家人做过。
但她终究是刚康复过来的人,半个月作息紊乱之后差点并到,换做傅夜七停下了手里的一切工作照顾丈夫。
好像也是那时候,沐司玥才意识到,整件事已经算是呈现定局,可她始终没见过顾城,也没见他和自己联系。
倒是慕西城并没有因为事情结束而回到华盛顿去,而是在荣京定居了下来,几乎每天都会来看她,顺势在房间外探望沐寒声。
她问慕西城,“顾城呢?”
可是想了想,又道:“让他继续忙自己的事吧,我这一年半载,大概是没心思了。”
只是她没留意自己问到顾城的一瞬间,慕西城神色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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