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窗户纸漏进来,穆青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目光下意识往屋里一扫。
仍旧是穆青衣的屋子。
她微微失神,亦有些许失落。
她总觉得自己不是穆青衣,总觉得某天清晨睁眼后会置身另一个陌生的境地,一个她真正应该存在的地方。她也说不上来是哪儿,可无论何处、何种身份,都比现在好,毕竟那是真正的自己。
“姑娘醒了?”海棠听见动静,忙服侍她起身梳洗。
晨时梳洗往常都是海棠和牡丹一道。海棠负责更衣洗漱,牡丹则负责梳妆打扮。可今日却只有海棠一人。
“牡丹呢?”穆青衣蹙眉。倘若因昨日之事牡丹便如此作为,那也不必用她了,反正新来了四个丫鬟,她不缺人。
海棠愣了愣,有些犹豫。
穆青衣微抬下巴,直视海棠。
“……说是身子有些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姑娘。”
“这样啊……”病的可真是时候。穆青衣目光微闪,微微思衬,问,“新来的丫鬟呢?”
“张嬷嬷说新来的丫鬟还需要学规矩,不适合服侍姑娘。”海棠说完便偷偷觑穆青衣的神色,可惜穆青衣面部表情向来不多,她又是个迟钝的,什么也没发现,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请大夫。”
海棠收回目光不过片刻,就听见穆青衣无情无绪的声音。刚刚姑娘说了什么?请大夫?给谁?牡丹?她不由问出声:“姑娘可是要请大夫?”
“对,给牡丹请大夫。丫鬟病了,主子帮忙请大夫不是恩典么?”
可牡丹分明没病……这是下马威来着。啊,不对,姑娘只是单纯的反击而已,牡丹才拿乔托大给姑娘下马威呢!也不想想谁才是梨苑的主子!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海棠明白穆青衣的用意,眉开眼笑的应了声。走到纱帘边又顿住脚步,迟疑道:“真请还是……”
“请大夫自然要找小厮,张嬷嬷不是咱院中的管事嬷嬷吗?让她找个小厮跑一趟罢。她若推辞,你便说‘这是姑娘的心意,嬷嬷若要拒绝便亲口同姑娘说,我可不敢忤逆姑娘’。也要记得问问她,新来的丫鬟里可否有心灵手巧的,她倘若追问,就说是我要找的,原因嘛……”她瞄了海棠一眼,“因为小姐我屋里的丫鬟太笨了。”
海棠闻言脸色微红,微微抿唇似乎有些不服气,但也没说什么。默默服侍穆青衣洗漱妆扮,收拾妥当之后才去找张嬷嬷。
穆青衣端坐在大枣木梳妆台前,手里边握着把小巧的牛角梳,时不时梳下头发。尽管已经收拾妥当,但穆青衣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绾着双丫髻,斜斜插着支蝶花吊穗的镀银簪子,丫髻下边各戴一朵桃粉色珠花。簪子珠花单看都挺好,但合在一起总觉得别扭。
果然海棠比不上牡丹。
她苦恼的丢开梳子,将头上插着的簪子珠花全拔了。
“大小姐可在?”门口传来小丫鬟的清脆嗓音,声音有些陌生,穆青衣并没答话。小丫鬟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低声嘟囔了句,“怎连个当差的都没有?梨苑真没规矩!”
“你是哪个苑的?在别家主子门口议论人家就是你们苑里的规矩?”
穆青衣听见这个声音,唇角微微扬起,随即又板了脸。
“我、我、我是楠苑的小丫鬟,夫人让奴婢请大小姐过去一趟。”
小丫鬟被牡丹震住,忙不迭自报家门和目的。
“胡说!姑娘昨儿个才受的伤,夫人如何不知?夫人慈爱,让姑娘休养还来不及,怎会大清早的折腾姑娘?定是你们这些丫鬟假传圣旨!”
不得不说,牡丹确实牙尖嘴利。
穆青衣指尖轻轻拨弄牛角梳子的梳齿,神思却飘到小丫鬟说的话上来。假传圣旨是不可能的,可是什么让继母非要见她?还在她受伤的时候!
这个时辰是给继母请安的时辰,但继母并不愿见她,更不愿定国公注意到她,老早就明令禁止她去。如今怎又想起来了?是真的想起来了还是被迫想起来的?
说起来,昨儿个自己倒真是阖府的焦点。但,作为继母,她就算不来探伤,也该放她休息,怎么今早就让她过去?她就不怕下人议论么?
主母给小妾姨娘庶子庶女给定下晨昏定省的目的大多是宣扬自己的正室地位、嫡母身份。可她又是为什么?也是要告诉她这点么?好像没有必要吧?阖府上下就没人关注自己,她犯不着在自己这里找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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