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肃在素掸院合衣而眠、渡过成为不德法门弟子的第一晚时,宋夣却整夜未眠。
他端坐在内院一座歇山顶压水凉亭上,对面坐着明真天师蒋不一,两人中间是盘残棋,周围并无从人,院子里静寂无声,只听得到池水在凉亭下轻拍波澜。
面容肃穆的蒋不一举手落棋,没看他,冷冷说道:
“因是你来要,所以即便是接骨玉,我也会给你。只不过,当初说你在雍都擅杀人命,我就马上飞书给轩辕齐,劝他妥善调查,不可轻易降罪,没成想,那竖子竟然置若罔闻,甚至惊动了戒律团…你的眼睛究竟怎么了?若因伤病,不德法门一定有办法治愈,何苦落下残疾?!”
这位天师出了名的严苛,此时说话,却又像个唠唠叨叨的慈母,一边抱怨冥灵门掌门无德,一边又担忧着他的目盲…宋夣一向冷漠的表情,都因此有了些许松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放下一枚棋子:
“弟子不才,让您忧心了。当初雍都血案,就连我都说不清楚,若没有韩灵肃硬闯冥灵门、仗义执言,掌门如何能够辨明是非?这一切只能怨弟子修行不足,令师门蒙羞,而这双眼睛,便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以双目换韩灵肃一条人命,这其中的缘由,他决定隐瞒到死了。
蒋不一冷着脸,半晌,长叹一声:“昔日尚未拜师之时,你父亲与我乃是一处玩耍的青梅之好,即便后来他成家生子,我们偶尔还是会相邀出游,把酒论道,好不逍遥…哪成想,星移斗转,故人已逝,作为他唯一的骨肉,你却身陷囹圄、受人掣肘!”
“天师言重了。”
宋夣不由苦笑了下:“我派掌门宗师曾是父亲最钟爱的师弟,天资聪颖、恪守门规,自他接掌冥灵门后,门中事务有条不紊,弟子质素逐年提升,我只遗憾自己能力不及,作为首徒,没能好好辅佐宗师…”
“若没有仙天劫那档子事,冥灵门掌门之位,稳稳就该是你来坐!”
重重落下一子,蒋不一衣袖带过棋盘,搅乱了残局,面上更是冷若冰霜:
“二十年前在钵池法宗,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你冥灵门中机密,我不会探问。可是,你自己心里要清楚,若你成功渡劫,十个轩辕齐都不是你的对手,难道他不知道吗?这些年来,他看似将你留在门中,好生照顾,其实严苛拘束了你的行动,将你如同雀鸟,养在牢笼之中!”
“不…天师,这其中另有机密不便明说。但,掌门宗师待我不薄,是您误会他了。”
“哼!三年前,那个钵池法宗的余孽死在天心台前,我的徒弟金玲珑展示的那串黑曜石珠子,你还记得吗?!”
宋夣眉尖挑了下,不动声色的低下头:“记得。”
“那串珠子原本是证明那臭丫头身份的证物,不料将她打下刃影瀑,碎尸万段之后,轩辕齐却跑到我这里,想要将那串不值钱的珠子要了去,我便留了个心眼,没给他,还让人妥善收了,详细查看。”
明真天师说到这里,觉得气闷,索性站起身来,负手看着水榭外漆黑一片的池塘:
“原来,这东西看上去不起眼,竟是被物化的仙天劫…如此一来,为那妖女所有也并不出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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