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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开药

2021-09-02 作者: 薛行衣

“母亲。”

陆思琼顺手拉了把继母胳膊,示意另边的红笺配合着将她搀到雕花圆桌前的凳子上落座。

这等场合,四夫人自不好再冷眼旁观,亦随行过去,还亲自斟了杯茶。

琼姐儿的护短心理自不用说,楚氏晓得有她在场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何况还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言行亦得注意。

于是,柔声了关切道:“大嫂你就别逞强了,珏哥儿如今病情不明,整个屋里还得劳你拿主意。你还是听琼姐儿一声劝,找个大夫进来瞧瞧。”

宋氏并非晕厥,只不过是疲乏之时激动过甚方没缓过来,坐下急喘几声后,又抿了几口温茶,渐渐就恢复了清明。

她神倦乏力,招手唤来红笺,吩咐道:“你去锦华堂将我的理中丸取来。”

随后,肘撑在桌面上,叹道:“珏哥儿这个样子,我哪还有心思看大夫?”

陆思琼见状,不再相劝,心中却生出几分羡慕,别过了脑袋。

她生母若还在世,也定会如宋氏照顾珏哥儿般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

想起幼年在外祖家,虽说有外祖母疼宠,大舅母亦将她视如己出,可再怎样也代替不了亲人间的关拂。

小时候,黝黑苦涩的汤药,从来都是自觉喝完;

那些时刻,多么希望娘亲还在,同大舅母抱着几位表姐般哄她服药。

正思忖着,耳旁传来继母的怒责声:“来人,纨娘侍奉不周,欺上瞒下耽误四少爷病情,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再赶出侯府。”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砰砰砰”的磕头声响起,纨娘本哭红的眼眶更是泪水不止,跪行到宋氏脚边,拽其裙角央求道:“求夫人念在奴婢爹娘服侍老太太那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奴婢一条生路,别赶奴婢出府。

奴婢若是离开了侯府,连累爹娘在宋府都没了脸面,让奴婢如何再回去见他们二老?求求夫人,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珏哥儿还没怎样呢,你在这尽做些不吉利的事!”

人的耐心便是这样,先前对她再宽容却也有个限度,这纨娘触犯到的是宋氏亲子的安危,岂是捧出在宋家的爹娘就能饶过的?

眼下宋氏本就焦躁,又当着继女与弟媳的面,这当家主母若是连处置个乳娘都优柔寡断,往后治理侯府上下哪还能服众?

不愿再听这烦躁的哭声,鲜是凌厉的拍桌喝起左右:“你们还杵着作甚?吵吵闹闹的,还不打发了下去!”

宋妈妈心知往日温和温气的主子这次是真诚心要办纨娘了,忙张罗婆子把磕得额上淤青泛红的纨娘拖了出去。

随后,宋氏扫了眼满屋子跪着的奴仆,言简意赅的又道:“至于你们这些个没心肝的东西,知情不报,每人扣两个月银钱,以后若是再犯,都跟纨娘这样打发了卖出府去!”

其他人幸免于难,不由皆在心里松了口气,以千岚为首连忙谢恩示忠:“请夫人放心,奴婢们自当谨记,往后好好侍奉四少爷。”

她到底是个明白人,主次分明,心知眼下收拾下人并非关键。

便满眼希冀的望向陆思琼,柔声道:“琼姐儿,你既能诊出珏哥儿的病因缘由,可知该如何对症下药?”

陆思琼一愣,继母竟然要自己给珏哥儿开药方?

四夫人难得见长嫂这样威严,还没从刚刚处置纨娘的事里缓过神来,乍闻这话,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大嫂,你莫不是糊涂了?琼姐儿又不是大夫,你让她给珏哥儿瞧瞧病因也就罢了,怎的还让她开方抓药?”

楚氏虽然平时奉承吹嘘陆思琼,可在她心里,这位侄女到底只是个十二三的女娃,哪里能与那些有资历的郎中名医相比?

宋氏自个也吃惊如何问出了这样的话,她只是觉得,琼姐儿不过刚回府,一眼就能瞧出珏哥儿先前的病症,比民间那些个乱开方子延误病情的庸医能干。

是早在陆思琼道出与张御医不谋而合的分析跟见解时,便信她医术了得。

一时间却忘了彼此身份,说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琼姐儿是闺中娇养的姑娘,哪能真让人给诊断看病?

宋氏这么多年的侯府夫人亦不是白当的,私心里当然是更倾向于张御医,可话已出口,便只能听听对方看法。

陆思琼倒不见怪,慢条斯理的缓析道:“四弟此证盖因冬日或春初感受微寒,侍从疏忽,未能即病,所受之寒伏藏于三焦脂膜之中,阻塞升降之气化,久而生热,至春令已深;

而其所伏之气更随春阳而化热,于斯二热相并,脏腑即不胜其灼热矣,此原与外感深入阳明者治法相同。”

“与外感深入阳明者治法相同?”

宋氏对儿子的病症十分重视,之前过府来诊病的每位大夫说法她都记在心上。

此刻听眼前人称要用治外感深入阳明者之症的法子来给珏哥儿治病,心中就起了狐疑,“琼姐儿,先前仁心堂的刘郎中便道珏哥儿患的是此症,可随后张御医说当时所受外感并未传里化热,你刚亦说用药有过会伤脾胃。

怎的现在外感已除,珏哥儿燥结有缓,却又要用这法子?”

她听得云里雾里。

不止是她,满屋子的人都用怀疑的眼光望着陆思琼,分明是不信。

后者却不急不躁,浑然不在意她们眼光,解释道:“四弟先前的燥结情况与现在并不相同。病症本就反复多变,稍有不慎便生异样,他先前是受了外感但不曾传里,随后张御医用葱白熨法是有缓解。

可这回之症,是与前几回反复的病况相似,是珏哥儿早前所受的寒气伏藏在内。原先只是小恙,可四弟服用承气汤后脾胃受损,近来调养虚空,体内寒气发作,便有此症。”

这些仅是陆思琼一己之见,没有张御医的诊断在前,听在宋氏耳中就无信服力。

陆思琼亦不强求,张御医先前能治好珏哥儿,那想必医术不凡,自能对症下药。

她只是尽了为人姐的本分,将自己所知晓的道了出来。

继母与她,本就不似亲生母女般毫无芥蒂,有所戒备亦是情有可原。

宋氏确实是有所顾虑,在她的心里,琼姐儿是丈夫原配之女,是德安侯府的掌上明珠,自幼随心所欲惯了,陆老夫人又纵溺着,怕她表现之心过烈,只是想逞风头的心思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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