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县令与赵书吏听了李延昭的话,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任县令更是出言问道:“李什长觉得当如何,可有良策?”
李延昭道:“现在贼军眷属在城楼之上与城外通话,虽然乱了贼军军心,然而相距太远,众人又不断讲话,恐怕效果实在有限,这样吧,待会麻烦赵书吏请他们安静片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的亲人不再跟随秃发复孤助纣为虐,那么他们不久就会相见。然后我说一句,赵书吏帮忙将我说的话用胡语对着城外的贼军讲一遍。声音尽量大一些,尽量让更多的贼军士卒听到。讲完之后,贼军很可能便会当场崩溃。最不济也是军无战心。平叛之事,便在今夜!”
太守两人听闻,神情俱是一振。而后赵书吏转身对着城楼之上的众位贼军眷属讲了一通胡语,众人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城外乱军的诸兵将们,我等是此间长宁县城的文武官员。大伙可能会疑惑为什么你们的亲人在我们城楼之上?请大家不必惊慌,我们虽然找到了众位的亲人,然而大家的亲人我们都保护起来了。我军对大家的亲属秋毫无犯。城楼上这些人是你们之中一部分兵将的亲属。听闻我们对他们讲述了如今的形势之后,坚持自愿前来,劝告大家回心转意,不要再助纣为虐,与官府为敌的。”
李延昭讲了一通话,赵书吏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其翻译成胡语,对着城外奋力吼了一遍。
见得赵书吏吼得面红耳赤,李延昭尴尬地笑了笑,随即等赵书吏喝了口水,喘了几口气之后,才继续讲出下一段来。
“城外乱军兄弟们!我等身为长宁一地的文武官员,亦是不忍看着你们被蒙蔽,与我们为敌,从而使我们不得不对你们刀剑相向。如今姑臧赶来的平叛王师已临近此地,不日即可来到。广武、西平、晋兴三郡亦是组织起了上万人马,只待若是众位不听劝告,一意孤行,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治下百姓的安宁生活,便只能忍痛对大家行雷霆手段了。相信诸位与我们一样,都不愿看到那种情况发生。如今官府仁德,见诸位因生活无着,故而起事,已决意赦免诸位从贼的过错。姑臧牧守大人已下严令:‘只办首恶,胁从不问。’若大伙弃暗投明,反戈一击,生擒或是杀掉首恶秃发复孤,官府还将发下赏钱,并给予官职待遇,荫及子弟。从此之后,一家人便可生活无忧,饱食终日,岂不美哉?”
赵书吏将这一席话翻译成胡语,对城外又是奋力吼了一通。城外的贼军听得这一席话,阵中顿时骚乱了起来。
“再加上一句。‘不要试图攻城以求救出你们的家人,若尔等攻城,我们长宁县的文武官员只有自焚全城以全名节。届时恐难以保全诸位的家眷,请乞见谅。’”
城外的秃发复孤正大吼着喊麾下诸士卒道:“蠢货,攻破此城,便可救出尔等家人。”话音未落,却闻得城楼之上的赵书吏又吼了李延昭加上的一句。顿时,秃发复孤面如死灰一般。然而不久之后,他顿时双眼圆睁,血气上涌。他亲眼看到城楼上押上来了几个被捆绑着的人,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三个妻妾与两个儿子!
城上赵书吏讲胡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家看吧,首犯秃发复孤的家人已被拿下,此等大罪,即使姑臧也不能宽恕。然而我等对诸位乱军普通兵将的家人一直以礼相待,一直与首犯家眷予以区别。”
秃发复孤在城下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家人,听着城楼上赵书吏讲的话,不由得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见赵书吏讲完话,城上的众位贼军眷属又是用胡语大喊大叫起来。听闻了自己亲人的说辞,那些兵卒的军心俱是动摇起来。
一位年轻的兵卒听着城上的呼唤,城上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他听着母亲的呼唤,不由得热泪盈眶。母子两人隔着一箭地,讲了许多话。然而城楼之上声音太杂,这位年轻的兵将什么都听不清楚。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名年轻士卒终于下定了决心,丢下了手中的兵器,直直向着那座城楼冲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冲到那座城楼下,与自己的母亲好好地说几句话。然后就走,再也不跟着那个造反的部落首领干这种杀头买卖了。
李延昭见得敌军阵中冲出来一名士卒,直向城楼下奔来。见得身边的守城军卒紧张地张弓搭箭,他连忙出言阻止道:“停,别放箭!”身边士卒听闻李延昭的话,纷纷依言放下弓箭。
然而李延昭这边的守军放下了手中的弓箭,那名孤独奔跑着向城楼下冲来的贼军士卒还是没能逃过厄运。
敌军阵中射出了一支箭,那箭直直穿过了那名奔跑着的年轻士卒的身体。他跑了几步,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心有不甘地倒在了地上,倒下的时候,眼睛还努力地抬起,看着城楼上那个慈祥的女人熟悉的脸……然后,他渐渐阖上眼。
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射杀在自己眼前,城楼上的那名妇人呆立了片刻,随即大哭起来。
贼军阵中,那一箭却不是别人,正是秃发复孤亲自射的。
秃发复孤神情狰狞不已,他看了看那个倒在对面城楼下的年轻士卒,随即双目通红地大吼道:“还有谁?还有谁?”背叛我的人,就会像那样的结果——死!
狰狞的秃发复孤却不曾注意到,他身边的人,这些往日的部下,这些部族之中往日对他俯首帖耳的羊羔,此时看向他的目光,都已逐渐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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