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罗马城大约几法里之外的近郊,有一座叫图拉真丘的小镇,镇子不大,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整个镇子依着一座小山的山势而建,镇子里的房远远看去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在图拉真丘镇子偏北的地方有一处宅子,几栋有着串联回廊的房子被一堵不高的石头围墙圈在中间,其中有一栋房子的屋顶四周树起了木头制的围栏,建成了个很大的阳台。
米开朗基罗就住在这里。
不过如今的米开朗基罗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米”,随着圣母哀容像的完成,人们正在惊叹一位新的令人惊才绝艳的大师的出现。
圣母哀容像是米开朗基罗走向成为一位艺术大师的标志,在这座令人震动的杰作上,他不但表现出了惊人的非凡技艺,更重要的是给予了这个十几个世纪以来已经被无数雕刻大师们反复创作过的著名作品以新的意义。
石头在米开朗基罗的手下得有了生命,人们不但可以从圣母的表情上看到对儿子殉道的悲哀,甚至可以从她抱着耶稣基督尸身的手上看到了颤抖的痕迹,也能从她微垂的头上那散落下来的发丝中看到她痛苦的低吟。
这是一幅活了的雕像,是一个完全让人忘记了面对的是一块冰冷石头,而会不由自主的予以顶礼膜拜的圣像。
当这座圣母哀容像被送到亚历山大六世面前时,即便是早已经见过了无数艺术珍品的教皇也不禁因为这奇迹般的神奇技巧而露出了短暂的失神。
米开朗基罗红了火了,他的名字已经不只是在一些对他感兴趣的小圈子里流传,而是在整个罗马和更远的地方传开。
人们纷纷议论他的那些作品,而后有人开始拿他的作品与一些如今已经享誉欧洲的大师们做比较。
米开朗基罗受到了罗马贵族和富人们的宠爱,他们开始邀请他参加自己家里的宴会,也开始和他签约一些作品,这让米开朗基罗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富裕起来,他已经有钱能为自己找一间更大的工作间和雇佣一些更多的助手,不过他并没有在热闹烦乱的城里找地方,而是在距罗马城几法里之外的图拉真丘镇子里为自己找了处很满意的居所。
也许是出于艺术大师们都有的某种怪癖,在住进这座房子后米开朗基罗就关门谢客,他把自己关在那座有房顶阳台的屋子里,除了吃饭之外连院子都很少出来,在已经进入盛夏的这个日子,米开朗基罗似乎一下子从罗马人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这勾起了人们的更大好奇,很多人在猜测这位如新星般冉冉升起的艺术大师应该是在酝酿什么惊人的杰作。
而事实上,米开朗基罗并非是沉浸在什么艺术灵感之中,而是在为自己的去留举棋不定。
得到教皇的赏识,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在米开朗基罗的心里,还有着另外一个让他始终难以割舍的梦想,那就是到号称艺术之都的佛罗伦萨去,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真正证明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艺术大师。
不论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佛罗伦萨在如今这如火如荼的艺术风潮中不可撼动的地位,正是有了众多的佛罗伦萨大师们的努力与对艺术近乎献祭般的虔诚,才能引导着一代又一代的后来者把这股巨大的风潮引向整个欧洲。
米开朗基罗觉得自己应该去佛罗伦萨,在罗马的成就固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名声和丰厚的报酬,但是他却很清楚,只要一天不能得到佛罗伦萨人的认可,那么他就不可能成为被世人公认的真正艺术巨匠。
而催动着他去佛罗伦萨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萨伏那洛拉的倒台。
和很多因为少年时期有着非凡艺术天分而被贵族们看中的艺术天才们一样,米开朗基罗的童年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而当初挖掘培养他的,正是那位有着伟大的洛伦佐之称的洛伦佐·德·美蒂奇。
米开朗基罗不知道如果没有法国人的入侵他会怎么样,也许他会一直留在佛罗伦萨,然后依靠着美蒂奇家的资助无忧无虑的进行他的创作。
但是法国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美梦,随着美蒂奇家族被推翻驱逐,米开朗基罗也不得不跟着他的赞助人匆忙逃离那座变得可怕的城市,然后在之后的几年当中他到处流浪,试图得到那些大贵族和富人们的赏识,这其中的辛苦,现在看来也成为令人最终走向成功的磨炼。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让米开朗基罗决定去佛罗伦萨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听说了佛罗伦萨圣马克修道院院长,是那个马希莫修道士。
对那个修道士,米开朗基罗多少还是有些熟悉的,他知道那个人是亚历山大一个很不错的朋友,这让他觉得至少在回到佛罗伦萨后不会没有个可以投奔的人,而从那个人接替萨伏那洛拉担任了圣马克的院长看来,那个马希莫在佛罗伦萨应该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现在的米开朗基罗需要的不只是教皇的赏识,毕竟能够得到教皇赏识的艺术家并非他一个,而他要想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师却必须能够让佛罗伦萨人认可他的才华。
米开朗基罗这几天就是在考虑这其中的得失,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毕竟在罗马这种地方出名和没落几乎是一样的快,人们总是不停的追捧那些新进的人和事,而喜新厌旧又是他们共同的特点。
米开朗基罗不知道如果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后再回来是不是就会被人忘记,至少是有可能落伍。
可佛罗伦萨的诱惑又让他难以割舍,而且他很清楚,只有佛罗伦萨才是决定他是否能够成为与波提切利还有达芬奇那样令人敬仰的人物的关键。
“这可真是个难以让人选择的问题,”坐在房顶阳台上米开朗基罗有点踌躇的挠挠头,他的手指粗糙僵硬,这是因为常年握攥锤拶的缘故,当他因为稍微用力扯下几根头发不由低声咒骂时,他听到了院子外传来声音。
“请问这是尊敬的博那罗蒂的家吗?”
听到院子里的声音,米开朗基罗没有回声,他知道仆人会把来人人打发走,虽然这些天有不少人来拜访,不过都已经被他命令仆人给挡了回去。
他并不担心因为这个得罪人,相反米开朗基罗很清楚的明白,越是这样越能彰显他身为大师的不同凡响。
与那些只知道一心扑在艺术上,完全不同人情世故的艺术家们不同,米开朗基罗很清楚应该怎么经营自己的名声。
甚至如今他的那个关乎去留的纠结,更多的也是因为掂量不好其中得失而有些瞻前顾后。
米开朗基罗依旧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下面院子里传来仆人提高了嗓门的声音。
“大师不随便见客人的,请你们回去吧。”
米开朗基罗有点意外,他知道这个仆人是很机灵的,所以如果是一位贵族或是富商,他就不可能会是这样一种态度。
而如果是平民,他不知道会有谁这么执着的要见自己。
米开朗基罗不认为自己已经是那种足以成为别人偶像的人物,而且他也没听说过有哪个人会因为崇拜一个什么人物就如此的莽撞甚至失礼,关键是他觉得自己的思绪被人打断了,尽管其实这么久了他也没想出个头绪,可就因为这样,他不由有些恼火起来。
“是谁在下面!”
米开朗基罗站起来走到栏杆边向下看去,恰好看到仆人正用身子挡在两个年轻人的面前。
“对不起老爷,我这就赶他们走。”仆人有些紧张对房顶上米开朗基罗说,他知道这位主人性格暴躁脾气很坏,不过他出手还算是阔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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