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先是从最远处堆放火药的地方点燃的,就如同亚历山大吩咐的一样。
从远古开始,不论什么时候,人对于火都是充满了敬畏的。
当大火突然烧起,然后就是一连串激烈爆炸发生时,不论是山上的威尼斯人还是山下的阿格里和热那亚人,都被那突然一瞬间爆发出的巨大声浪和天崩地裂般的破坏吓到了!
混乱随即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整个威尼斯人的营地就好像突然被龙卷风袭击般的乱成一片,威尼斯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营地受到了进攻,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敌人在哪,接下来更多的破坏又让他们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特别是当他们发现原本用来踞守山路拐角出的阵地居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敌人占领之后,威尼斯人是真的慌了。
又是一阵剧烈爆炸,不过这是在近处,看着茫然的四下奔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士兵,威尼斯指挥官意识到了危险。
他立刻一边大声下令夺回被占领的阵地,一边试图让士兵们向山路上集结,他知道敌人的主力这时候应该是正准备向山上发起进攻,那么他们就应该正在山路上。
所以只要阻挡住他们前进的道路,就可以从这意外的袭击中摆脱出来。
指挥官是很冷静的,甚至可以说反应很快,只是当他带着还能跟上的手下在山路上列队时,看到的却是让他绝望的一幕。
火枪,长矛,短戟和盾牌,密集的敌人队形就在眼前,不是在那处曾经让他们损失惨重的山路拐角,而是已经到了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而且他们的敌人正如他想的那样是有备而来的,所以当营地里的大火刚刚点燃时,他们就已经从悄悄隐藏的地方迅速向山顶上逼近。
然后就如同威尼斯人偷袭教皇军一样,阿格里人则是趁着威尼斯人混乱的时候突然抢占了通向山顶营地道路。
指挥官只来得及在四周不时闪动的火光映照下匆匆看上一眼,然后他和他的人就陷入了那些由虽然有些杂乱无章,但是却异常密集的子弹和夹杂在其中投射过来的弩箭的袭击之中。
排列在前的长矛毫不留情的刺倒试图反抗的敌人,哪怕有幸运者能躲过长矛的戳刺,但是紧接着就是锋利而可怕的短戟与刺剑的砍杀。
混乱与有序,在战场上当两支军队相遇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处境往往能让双方的战斗瞬间高下立判,当还能够组织起来抵抗的威尼斯遭遇到迎头痛击的瞬间,他们原本就因为遭到袭击而动摇不定的精神立刻就崩溃了。
开始有人混入原本就惊慌失措的同伴之中,而四周慌乱奔跑的人群深深的影响了那些还想继续抵抗的威尼斯人。
“投降或者逃跑!”对面的敌人开始叫喊,从开始的一个人到所有人一边无情的刺杀射击一边威胁的吼叫。
“投降或是逃跑!”
越来越大的声浪从对面传来,指挥官大声提醒手下要他们镇定,但是另一支从侧面由长矛和短戟保护的火枪兵的出现打断到了他的话。
两支横排不到20人,却有着密集火力的火枪兵站在长矛手的中间向着敌人射击着,他们显得那么从容,即便敌人冲上来也并不惊慌,这是因为当他们不慌不忙的装弹时,他们的身前除了长矛短戟还有手持盾牌的剑盾兵在保护着他们。
“火枪兵是我最大的财富之一,所以一定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他们。”
这是亚历山大的形容,虽然他知道训练一个火枪兵要比训练一个弓弩手简单得多,但是他却更清楚在未来火器固然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而一支能够直面敌人的拥有犀利火器的军队才是取胜的最大筹码。
就如同阿格里火枪兵,就是亚历山大现在最大的倚仗。
“投降或是逃跑!”的吼叫声依旧在战场上此起彼伏,威尼斯人却已经早没有心情去反驳或是咒骂他们的敌人。
首先逃跑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然后就是更多的人加入了向后退却的人流之中。
威尼斯指挥官终于知道他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在茫然的发出声无奈的叹息后,他身边的旗帜慢慢倒下。
当看大敌人的旗帜倒下时,阿格里人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欢呼声瞬间在两个队列中爆发起来,阿格里人甚至停止了进攻,他们一边欢呼一边向着同样看到自己旗帜落下立刻杂乱无章的转身就跑的威尼斯人吹起了尖利的口哨声,而一些热那亚人干脆调转身子撅起屁股不停的拍打,同时用最下流的热那亚土语大声讽刺着那些认输逃掉的敌人。
降旗认输,威尼斯人开始忍受着屈辱,在面前敌人的嘲讽下默默退出了战场,
当亚历山大在猎卫兵的簇拥下登上山顶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么奇特的一幕。
亚历山大的眉梢微微皱了起来,他不能不承认这其实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或者说至少不是他想象的最好的结果。
只因为一方降旗认输,居然就让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从容撤退,亚历山大觉得没有比这个更荒谬甚至愚蠢的了。
只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大概也只能这样,不论是阿格里人还是热那亚人其实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边缘,支撑他们能再发动这注定是最后进攻的,除了希望之外,就是亚历山大承诺给他们的丰厚报酬。
至于这报酬从哪里来,亚历山大的目光望向了眼前看上去堆积如山,颇为壮观的车队。
亚历山大从开始就没打算把夺回来的补给还给乔瓦尼。
或者也许会给他留下足够维持军队吃饭的粮食,可看着那些大堆大堆的武器甲胄的替换零件还有那些乔瓦尼还没来得及带上战场的火炮弹药,以及用蜡封封得很严实,打开之后就露出香甜味道的美酒和包裹完好的肉干之后,亚历山大觉得乔瓦尼的军队似乎只要能吃上足够的掺了盐的面饼就可以了。
所以当近侍终于来到营地时,他看到的是一些识数的阿格里人正到处忙活着计算数量,而奥孚莱依这个随军队长临时担任起了会计的工作,他运笔如飞的记录着整个营地里的各种物资,以至当近侍气愤的说这些东西“都是属于甘迪诺公爵”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像赶苍蝇似的晃晃手里已经光秃秃的笔杆,然后就又忙活了起来。
“大人,您难道要侵占属于甘迪诺公爵的财产吗?”近侍愤怒找到亚历山大,他已经看出这些阿格里人不可能是好心到还帮着乔瓦尼计算损失,那么他们这么匆匆忙忙的一边统计还一边忙着装车是为了什么不用猜也知道了。
“我是在拿走属于我的报酬,”亚历山大一边看着手下送上来的各种统计出来的物资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不要对我说这是联盟之间的义务,我之前付出的巨大损失必须立刻得到回报,要知道我接下来还要继续战斗呢。”
“可您拿走的太多了吧,”知道事情显然已经无法挽回的近侍只能想办法试图为自己的主人争取少点损失“您可以拿走那些武器,可您不能把所有粮食都带走,公爵需要那些粮食,他的军队在挨饿!”
“我不会这么干的,要知道哪怕是看在卢克雷齐娅小姐的面子上也不会这样,”压力山大笑了笑“我给他留下了足够维持到战争结束的补给,这能让他接下来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您怎么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也许留下来的粮食很快就会被吃光的,到那时候一旦公爵的军队不得不撤退,您认为您的蒙蒂纳还能保住吗?”
近侍讥讽的问,他的眼中除了愤怒就是嘲讽,很显然其实这才是他们对亚历山大的内心看法。
不论是在乔瓦尼还是他的手下看来,亚历山大就是毫无根基的暴发户。
这样的人在如今这种乱世里要么飞黄腾达,要么如流星一闪即逝,而亚历山大在他们看来显然更多的是后者。
亚历山大抬起头无声的看了眼近侍,他的眼神让那人觉得有点身上发冷,那是种如同看死人似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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