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人并不认为占领比萨是个多么困难的事情,至少在遭到突如其来的炮击之前不这么认为。
他们考虑到的危险永远是梵蒂冈会在什么时候发现发生在的比萨的事情,然后派兵支援比萨,还有就是佛罗伦萨如果没有按照他们预期的那样,出人意料的派兵干预,那时候应该怎么对付。
因为这个,威尼斯人为他们的佣兵额外提供了一批颇为勇敢和忠于职守的剑盾兵,在他们想来,如果那两个城邦真的派兵干预,那么占领比萨的威尼斯人只需要能有效的防守住城市,就是个很大的收获。
在确定以比萨为南北对进包围蒙蒂纳新堡的南方一线的同时,威尼斯人其实还有着如果可以就用比萨做为吸引梵蒂冈人兵力的企图,在这一点上,他们其实和亚历山大有着相同的想法。
在明白了的威尼斯人的打算时候,亚历山大的是要用比萨吸引来自威尼斯的兵力。
“当威尼斯人发现比萨不但无法顺利攻占,甚至可能都白白损失一支2千人的军队时,比萨会不会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另一个蒙蒂纳呢?”
亚历山大当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他知道这时候对比萨人来说能守住城市已经是上帝在创造奇迹了,如果告诉他们其实他是要用比萨作为诱饵吸引更多敌军,亚历山大担心他们可能会因为害怕干脆直接开城投降。
空气中刺鼻的药酸味让人胃口发涨,亚历山大却忍着用力深吸了一口,他知道以后很长时间都要闻着这种味道度过了。
突然的火炮齐射其实对威尼斯人造成的伤害并不大,除了有少数几炮直接砸中了前进中的队伍,更多的炮弹只是落在地上掀起了大片泥土烟尘,随着轰鸣过后硝烟散去,可以看到威尼斯人似乎是被吓住了,他们的横队在壕沟后边踌躇不前,可即便这样如同被用一块石头打皱的水波般前后波动的威尼斯人也只是稍微停留,然后就在又一阵激烈的鼓声中开始向前挪动。
“勇敢的军队要能够在敌人箭矢与炮弹的暴雨中耸立不动,直面这些危险,当听到前进的号角时,必须能够跟上而不会因为个人的胆怯影响整个横队的整齐。”
看着下面的威尼斯人,亚历山大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似乎颇为耳熟的话,然后他想了起来,这句话正是马基雅弗利在他的《论战争的艺术》里说过的。
“耸立不动,直面危险。”亚历山大嘴里轻轻重复着这句话,看着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正在穿过壕沟的威尼斯人,他轻轻摇摇头。
到了这时候,他倒是觉得贡帕蒂还真是个天才了。
也许可以让这个人给我去建蒙蒂纳的新堡,亚历山大心头闪过这个念头。
虽然不深但是却因为纵横交错变得很麻烦的壕沟,对一支已经展开成横队前进,并且要求必须尽量保持队形的军队来说意味着多么大的威胁,在这个时候就完全展现了出来。
当第一排士兵终于蹒跚的越过壕沟土坡时,后面的几排士兵还正试图在保持队形的情况尽快过去,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佣兵队长这时候就站在壕沟上面的沟沿边上,他脸上一片黑乎乎的炙伤痕迹看上去很吓人,完全肿起来的眼皮高高鼓起,把整只眼睛都完全包裹起来,看上去就像个外皮腐烂的桃子。
不过这时候他顾不上脸上的伤势,他的眼睛紧盯着远处的城墙,同时嘴里默默数着。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能够从火炮的响声和投射出来的炮弹上大致猜出敌人火炮的大小规模,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是队长已经猜出这应该是那种口径不是很大的火炮,这种火炮往往是装在要塞或是战船上,如果使用这些火炮的炮手都是些行家,那么这些大家伙显然就会产生很大的威胁,佣兵队长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这么不走运,因为他曾经经历过整个连队在毫无防御的空地上连续遭受炮击的可怕经历,这让他发誓一辈子都不想再多遇到一次了。
队长嘴里默念的数字很快念完,但是却并没有等来猜想中的第二轮射击,在感谢上帝给比萨安排了一批蹩脚的炮手同时,他忍着脸上的疼痛大声呼喊着让队伍尽快越过壕沟。
“快!快点过去!趁着他们的火炮还没射击!”队长的喊声甚至压过了站在队伍另一边鼓手敲出的激烈鼓点,他沿着队伍边沿一边奔跑一边不住挥着手里的指挥杖,在用它没头没脑的向着士兵们的头盔敲打下去时,他不停的回头看上比萨城。
“发生了什么?”在城墙上的亚历山大也有些意外,虽然知道这些炮手大多数都根本不合格,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只需要能让那些火炮打响威慑敌人多久可以了。
“大人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好像这炮有点麻烦。”一个最近的炮手一边喊着一边手头忙个不停。
这门火炮并不是亚历山大从仓库里临时搜刮来的,而是原本就安置在城上的,而且据贡帕蒂说,就是这门火炮“打响了推翻共和国的第一炮”……
贡帕蒂并不知道,他的这个说法让亚历山大心里很是纠结了一阵,因为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他是反对腐朽的复辟份子的味道。
可是这门火炮不能射击,那么其他的火炮呢?
亚历山大刚要问,可当他看到那些其他火炮的炮手们都围在那个老炮手旁边看着让称重,量药,填装发射药后,他才意识到在这个时代,炮手这个行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来的。
“你不要只负责一门火炮了,”亚历山大当即命令“把火炮交给别人,你来专门负责分配发射药。”说着他抬头看看远处城外已经渐渐从之前的炮击中清醒过来,正在迅速越过最前面的壕沟的威尼斯人“我要你们尽快能够射击,听到了吗,威尼斯人可不会等着挨炮弹,老爷们!”
又是一排士兵越过壕沟,队长脸上终于露出了略带安慰的笑容,不过这么一动脸颊上的疼痛也让他痛快的眼冒金星,他从皮带上扯下个小酒壶一咬牙就全都淋到脸上,钻心的刺痛让他痛苦得发出一声暴躁的喊叫。
他回头看看,后面队列已经不多了。
威尼斯人原定只有5排纵深的队列因为向凹壕沟的意外出现不得不把正面变窄,不过即便这样,整个队列纵深加大的队伍这时候也已经有一大半已经越过壕沟,只需要再有一会他们就可以向不远处城墙下面的那仓促堆砌起来的矮墙推进了。
就在这时,队长听到了他最不希望听到的声音。
在沉寂了很久之后,城墙上的火炮再次发出了怒吼。
石弹摩擦空气发出的沉闷呼啸声在战场上空如雷鸣般的掠过,很多人不由自主先是微微弯腰同时抬起头看向天空,然后随着掠过头顶的那条烟迹向后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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