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伯河流经梵蒂冈后下游的转弯处,沿着河东岸鳞次栉比高低起伏的大片房屋看上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如果在稍微高些的地方向下看,可以看到在这一大片房屋空隙间那一条条复杂交错的小巷,还有几条略微宽些的狭窄曲折的街道。
几个身穿杂袍的男人沿着街边的房檐下向前走着,他们先后排成一排,每个人之间都离着一段距离,这虽然让他们之间要想交谈变得有些困难,不过至少这么一来至少不会一旦被人截下就一个都跑不了。
这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鼓鼓囊囊的,有的是怀里,有的则是挂在肩膀上的褡裢,都塞得满满的,只是在褡裢口袋外露出点杂乱东西,让人以为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要紧玩意。
有时候阳光会穿过街两边几乎碰在一起的房檐缝隙照在他们脸上,这么一来就可以隐约看到他们脸上时隐时现的紧张,每当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这几个人都会不由自主侧身靠在墙边,然后用警觉的眼神盯着从身边经过人。
直到他们终于来到一处不显眼的铺子门外,几个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才急匆匆的相继走进去。
这是家杂货铺子,有些昏暗的房子里点着盏同样昏暗的油灯,让刚刚进来人一时间不能适应眼前的光线。
“为什么不多点一盏灯,至少多添点油也行啊,”几个进来的男人中的一个年轻人低声抱怨着,他从肩膀上把个很重的褡裢卸下来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上面喘起了粗气“能给我点水吗,我口渴舌头都快粘住了。”
“如果你总是这么毛毛躁躁,将来会连找人讨口水喝都没门了。”从铺子里面的套间里走出了个头发已经灰白的老人,他用手里拄着的拐杖敲了敲挡在身前的年轻人让他走开,然后走到柜台前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围过来的几个人“怎么样,今天你们给我带来了什么?”
“伊扎克老爹,这次我们带来的东西您肯定满意,”一个中年人略带讨好的说“有几个家伙正缺钱呢,所以他们不但把自己家里东西拿出来抵给了我们,还从我们这借了不少的钱。”
“利息是多少?”被称为伊扎克老爹的老人不为所动的哼了声“你们每次都说揽到了好生意,可实际上那些肯借高利贷的人一个个都很精明,你们能从他们那捞到的好处并不多,有时候我还得赔上一笔。”
“这次肯定不一样,最近好像很多人都缺钱,大家都在到处想办法筹集款子呢,”另一个人赶紧说“我们把借据都给您带来了,只要您再借给我们一些钱,我们愿意多分您半分利。”
“半分利,亏你们说的出口,”老头露出了不满,他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刚刚嚷着口渴的年轻人脸上“你们这些混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从客人那拿几分利吗,要知道如果到时候那些人还不上钱,最后倒霉破产的就是我,我这可是担着大风险的,可你们就愿意多让出半分利,既然这样你们可以到其他人那去看看,去找莫拉库什吧,去他那打听打听他会要你们几分利。”
老头虽然很生气,可他的声音并不高,而其他人也没像他说的那样就立刻离开去找那个叫莫拉库什的人,只过了不到一会,几个人就又聚到一起开始小声讨价还价起来。
“罗马人现在都疯了吗,最近好像所有人都在到处找钱,这搞的我都快没有什么存蓄了,”最后终于讨论出了个结果之后,老头回到套间从暗格里拿出个沉重的袋子走出来不停的嘟囔着“你们这次带来的东西还算不错,最好那些人还不起就干脆死赎,这样我们就能多赚点了。”
老头独自嘟囔,可却没听到几个人搭话,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看,在看到几个人脸上僵硬的神色时,也看到了站在他们后面一个站在暗处看不清面貌的身影。
老头的心霎时一跳,他不动声色的把装着金币的袋子悄悄放在脚边,还悄悄向旁边踢了踢,然后他刚要开口,没想到那个人已经向他走过来。
“伊扎克老爹,我想要是我和你做笔生意你一定不会反对吧。”
看清那个人的脸时,老头霎时一愣,然后他忽然像轰蚊子似的对之前的几个人低声呵斥着:“都走吧,我这有要紧事要办,拿着这是你们的钱,快点走利息就按你们说的半分利,现在赶紧走人!”
在一阵手忙脚乱中,那几个人被莫名其妙的赶出了房子,然后老头赶紧关上门,这才转过身仔细看着后来的不速之客。
“克立安你疯了,还敢到这来,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老头怒气冲冲的低声喊着“别告诉我那个蒙泰罗不是你干的,别人不知道可我猜得出来。”
“老爹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克立安惬意的坐下来随手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个装满了黑乎乎粉末的玻璃瓶子晃了晃“这咖啡不错,我已经有很久没尝过了。”
“你要干嘛,”老头脸色阴沉的坐到克立安对面“我是正经的生意人,你干过什么我不管只要别牵连到我就行。”
“我是来做生意的,”克立安也认真起来“有人需要一大笔钱利息好说,只要能尽快拿到手就行,因为最好全都是金币所以我只能找你了。”
“要多少,”听说是生意老头的神情变得好了些“我的利息可是很高的。”
“这个数。”克立安把一张纸条推到老头面前,当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上面的字迹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老头也不由一怔。
“这么多,还要现成的金币?这可不太好办。”老头皱起了眉毛。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罗马城里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现钱,又不会有大麻烦的人可不多,”克立安用略带恭维的口气说。
“这倒是,整个罗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人能和我比了,不过就因为是现钱,我这就得从其他地方把所有能搜集来的钱都找来,这个花费可不小,你准备认几分利?”老头用略显怀疑的眼神看着克立安“咱们说好,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我这可是要担着大风险的。”
显然早就对老头这套说辞听腻了,克立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放心吧,这次的客人是很大方的,而且除了利息之外还可以给你个承诺,那可是位即将成为枢机的大人物的许诺。”
“许诺?”老头哼了一声“别提什么许诺了,你说那个人会成为枢机那就至少是位主教了,一个主教的许诺你以为很有用吗,看看卡斯蒂利亚吧,那可是两位君主,当初他们还许诺说即便赶走了摩尔人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可后来如何,摩尔人和他们比起来就是圣人了。在那些国王和主教眼里,犹太人的钱袋就是他们自己不上锁的仓库,所以别和我说什么许诺了。”
听着老犹太人的抱怨,克立安不耐烦的皱皱眉,不过还是耐心的说:“能得到一个枢机的友谊可不容易,说不定将来就会变成一个教皇的友谊了,想想吧虽然的确有风险,可是回报难道还不值得一份投资?”
犹太人原本愤愤不平的神色微微变了,他坐在那里时而盯着柜台一角琢磨,时而又抬头看看向他做出个“就是这样”神态的克立安,然后他终于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你说的这位,这位大人,你认为他有把握能成为枢机吗?”
见犹太人终于动了心,克立安笑了笑,然后他也学着犹太人的姿势把上半身压在柜台上低声说:“这个我不能向你保证,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这位大人很年轻也很健康,所以你不用担心,即便这次他成不了枢机以后的机会也很大,可是你也知道,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资助他,所以现在如果你能帮助他,不论他这次是不是能成功,你都是他最应该报答的。”
克利安的话让犹太人眼前一亮,他转过身子对着墙壁想了想,然后才转过身来对克利安说:“这件事太大了,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而且这也是一大笔钱,我得和更多的人商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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