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站在门口把散开的头发重新编成辫子,推门进屋,“我下班回来了。”我冲厨房大声说,回头向外面大街上望了一眼,让还站在街道尽头目送我,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他的身体轮廓,见我安全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那身影驮着背,就象上年纪的人被一年又一年重负压弯了腰一样,疲惫不堪。我在窗口看了一阵,心里便难受得厉害。
家里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双胞胎正趴在地上闷不吭声用单手做俯卧撑,再过一年半他们就十五岁,要入伍了。妈妈不见踪影。我推开卧室门,妈妈静静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却没盖被子。
“妈妈,出什么事了吗?”我走到床边轻轻问。
妈妈坐起来:“被服厂被炸,缝纫机都毁了,厂子开不下去了。”这事出乎我意料,在我心目中,杜雷德男爵是那种什么事也难不倒的人。但仔细想,这些年厂子一直入不敷出,艰难经营,怕真是没有余钱购置新设备呢。可没了被服厂,我们家也就断了经济来源,镇上许多人家也没了收入。
妈妈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眼睛直勾勾望着我,急迫的问:“前一阵说医院要把你转成正式工,怎么样?”
我挥了下手:“那个,没戏了,名额给别人了。”
妈妈满脸失望。我也开始心慌。
“男爵大人会想出办法来的。”妈妈肯定的说。
两个星期过去,杜雷德男爵还是一筹莫展,最后,他卖掉了钻石腿,终于买进一批机器,工厂开始恢复生产。大家看见男爵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路,心里都很难过。而更难过的是,在艰难经营了二十多年后,男爵终于有了点经营头脑,为了厂子不倒闭,他决定裁员了。男爵留下了一些家庭实在困难、子女幼小的工人,辞退掉有一点谋生能力的人。妈妈被多发了三个月薪水,男爵说,希望我们拿着钱做点小本生意。
妈妈琢磨了很久生意经,最后决定养鸡,因为这个不难做,家里有个院子就行。妈妈托人买了几十个鸡崽,每天精心喂食,小鸡长得很快。一天夜里,所有的鸡离奇失踪,没有人能找到鸡的去向,包括警察。家里的经济雪上加霜。
我中学毕业了,开始在家中写诗歌,也试着写一点长一些的故事之类,希望能得到报社发表,换些柴米油盐,然而寄出的稿件均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白白浪费了邮资。妈妈便说,希望我现实点,赶快找份活儿干,有一次还很气人的说,让我趁小杜雷德爵士参军前赶快勾引住他,这样老男爵就会在小男爵离家后养着我了,我们家里也少张吃饭的嘴。我气得跑到外面一天没回家。
我在大街上碰到了珂赛特,她一脸喜气,穿了一条很新的花裙子,见到我有些得意,告诉我说她交到一个男朋友,已经被求婚了。想不到珂赛特这么有本事,才一个月过去就大事已定。我们俩握着手在街上高兴了半天!听珂赛特讲述,那男子是个空军,家里在巴黎省的什么地方。空军!我们俩又握着手兴奋了一会儿。
空军,被人们称为“老爷兵”,他们以一种绝对称不上英勇的方式作战,平时一般躲在兵营里不出来,主要执行些侦查任务或者在夜里扔扔炸弹。他们并不单独成军,而是隶属于陆军或海军,辅助侦查。因为飞艇飞得高,地面枪炮打不着,呆在空军里是相当安全的,于是空军成为从军贵族们的聚集地,那些怕死又不得不参军的贵族家次子往往会请托关系或者花点钱进入空军。有人曾经这么描述空军的作战过程:贵族老爷一边坐在飞艇上吹着小风,一手拿着漂亮的茶杯品着红茶,吸溜吸溜,一手举着望远镜向地面扫两眼,命令:“士兵们,给我来点焰火。吸溜吸溜……”当然,偶尔也会不走运的碰上敌军的飞艇。这时,双方相当理性相当克制,都知道对方飞艇里贵族老爷多,多半选择擦肩而过,视而不见,各忙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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