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纯熙再提审我的时候,我跟她要了一支烟,边吸边思索,装出一副好像是经过了痛苦的内心挣扎之后才决定供述罪行的样子。
在得到可以戴罪立功,争取获得从轻量刑的机会的答复后,我撒谎说自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但那个凶手常常狡兔三窟,反侦察意识极强,只有我和元宝同时现身,去跟他接头,才能把他引出来,从而将其捉拿归案。
我在编造这些谎言的时候,其实特心虚,我甚至压根就没指望警方能采纳我的供词。
可没想到的是,周纯熙竟未深思熟虑便同意带我和元宝一块去抓捕那个子虚乌有的“凶手”。
这反而让我不觉得如释重负,倒是平添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使我惴惴不安。
不知是周纯熙自信过了头,还是她真有什么锦囊妙计,如今是去执行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她却只安排了阿寿和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随行,除了这四名警力外,再无任何外援。
他们一方面要控制两名犯罪嫌疑人,另一方面还要随时面对可能出现的人数不明的歹徒的袭击,可谓步步惊心,困难重重。
周纯熙作为一名智勇兼备的刑警队长,居然会制定出这样于己不利,令人匪夷所思的作战计划,不禁让我又平添了一份谨慎。
我和元宝戴着手铐,被押入警车,阿寿仍旧扮演司机的角色,周纯熙和丁猛则互换了位置。
她与朱锐紧靠着左右两边的车门而坐,将我和元宝“挟持”在中间,因为后排座位上临时加塞了一个人进来,所以显得有点拥挤。
人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更容易紧张,况且我身边还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冰美人,再加上不知道元宝将于何时何地采取行动,我就愈发紧张起来了。
在此种境况下,我突然产生了要吟诗一首来缓解紧张情绪的可笑想法。
我故意拔高嗓门壮胆,声情并茂地朗诵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元宝像撞见了外星人似的打量着我,周纯熙也投来白眼,我以为她又要大发雷霆呢!
没想到她破天荒地嫣然一笑,吐气如兰,当即也吟诵一词: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红颜易得,知己难……”
我的“求”字还没吐出口,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灌入耳朵,我和元宝被惯性的魔力推向前面,周纯熙和朱锐及时抓住了车门上的扶手才免得让自己更加狼狈。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丁猛因为没系安全带,上半身遽然弹起后再俯趴下去,额头差点磕在驾驶室的操控台上。
“操!”前方有个霸道的家伙瞬间点燃了丁猛的怒火。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辆外形超酷的黑色蝙蝠系列的兰博基尼跑车强行超车加塞。
这正是我喜欢的车型,我曾经做梦都想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跑车。我的眸子里泛起波澜,并闪过一丝惊喜,潜伏体内已沉睡三年的某种执着的欲念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仿佛在顷刻之间连同那死去的理想以及冰冷的血液一起复活,一起沸腾起来了。
我不动声色,随手捏捏耳垂的同时偷偷踩了一下元宝的脚,这是我要释放暗号的时候通常会做的习惯性动作。
元宝眨了一下眼睛,我便心里有底了,知道他已领会到我的意思。
这辆豪车勾起了我深埋心底的某些黑色记忆。
我在秃老板那间秘密车库里改装过的高档汽车数以百计,凭借自己发明制造的一套简单却实用的“万能钥匙”,我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轻松打开任何一款防盗措施周密的汽车车门。
这倒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打记事起,我就感觉自己的大脑与常人有所不同,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奇思妙想,而且我又是一个喜欢将灵感不遗余力地付诸实践的“疯子”——我的某些怪异行为也确实招来了别人给予自己“异想天开”的误解。
假如我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我认为切实可行的想法,那么我定会在第一时间尽情挥洒我在发明创造方面的天赋。
这是造物主的恩赐!因此我绝不会将灵感放逐到明天。
这种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最好的性格,配上非凡的动手能力,曾经让我在某些事情上一鸣惊人,但也曾使我到处碰壁。
说白了,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局吗?输赢各半,天意难违。
那段百无聊赖的时光里,我下班后喜欢独自一人去东关一带的那些古街巷逛逛。
东关是茴民聚居区(山东最大的茴族聚居地),这边的街巷狭窄幽深,纵横交错,很像一座迷宫,历史似乎也经常在此处迷路。
东关的地势总体来看东高西低,原本整齐地铺着一层青石板的街道现已变得凹凸不平。
车轮无情地碾过几个世纪的沧桑岁月,无情的岁月又在青石板上留下数条深深的古老车辙。
我通常先是沿着东关古街向东步行穿过官采巷,然后再爬坡而上,路尽头便是昭德古街。
这里有一个丁字路口(当地俗称“小口儿”)。往左拐顺着古街继续向北,行不多时就来到了东关的十字路口(当地俗称“大口儿”)。
此路口北通北阁街,南通昭德古街,西接辘轳把街(古街形似架在井上用来汲水的辘轳的摇把),东连粮市街。
我每次走到十字路口中央时都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点上一支烟猛吸两口,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白烟,顿时眼前云遮雾罩,灵魂仿佛出窍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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