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这天,章家的宅子里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喜笑颜开,堪比除夕那天,今天章母不仅吩咐了靳丰赏了所有下人银钱,还赏了酒席给他们吃,“我都说了,就是过个生辰,父亲又不在,母亲弄得府里这么大张旗鼓地做什么?”静姝一边由着章母给她系斗篷,一边向母亲撒娇道,“今日是我女儿生辰,我让家里喜庆点怎么啦?况且你父亲走之前就叮嘱过,今年你的生辰一定给你好好办,再怎么不济也得好好办桌酒席”说着章母给静姝系好斗篷,又拂了拂,“今日出去赏灯可要小心,要紧紧地跟着你哥哥,天快黑的时候就赶紧回家,还有你嫂子怀着身孕,可不能拉着她去人多的地方,我本不想让她去的,可你们都走了,她一个人闷在家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也没什么意思,替你哥哥好好看顾着你嫂子。”
章母由桂嬷嬷扶着站在章府门口看着儿子、儿媳和女儿上了马车,方才转身回去。一路上只见处处也是张灯结彩。到了穆拓国,早有拓跋沐安排的人在那里等候他们,一路领着他们进了穆拓国,为了避免被穆拓国里的一些故人认出,静姝戴了面纱。拓跋沐见他们三人走来,急忙上前吩咐人安置他们。
傍晚时分,天刚擦黑,灯会就开始了,拓跋沐陪着他们在城楼上看花灯,穆拓国的花灯做的比中原地区的要粗纩一些,但也很漂亮,哥哥和嫂子时不时地指着远处的一个花灯窃窃私语,静姝却看得心不在焉,她想起了也是这个时候,萃梅园里满园的灯光、还有他亲手做的那个花灯,“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你不要嫌难看”,当时她拿着花灯,心里多么幸福。
如今和他相隔何止千里,那日雨中一别算是最后一面了吧,今生若无意外,只怕不会再见了,静姝黯淡的心情和外面张灯结彩、处处人声鼎沸的热闹情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正要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放纵自己的情感,不可以偷偷想念,否则最后会无法收拾,这时忽的听到嫂子喊了一句“妹妹你看!”,静姝回过神来,顺着薛蕴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花灯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花灯,是用很多个凤凰花样子的花灯拼成的一个花灯,而这个花灯,从远处看,正是一个“姝”字。
静姝看着那个字不禁愣了神,“真真是好妙的心思,妹妹可不要辜负了”薛蕴茹挽着静姝的胳膊,笑着说道,静轩也看到了那个字,不禁说道“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我说为什么非要我们来看花灯,真是居心叵测!”一旁的拓跋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静姝被灯光映红的侧脸。“静姝”他唤了一声,静姝缓缓地转过头,墨绿的眸子望着他,“静姝,虽然现在时过境迁,但我给你的那支红宝石的钗子,我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替你用它挽起发髻。”
静姝当然知道他指的那支钗子就是那支凤凰花的钗子,那是穆拓国王后代代相传的钗子,象征着这个国家至高的权力,她怎能轻易就戴到发上?
在回府的马车上,静姝还是沉默着,静轩见妹妹飘忽不定的眼神,叹了口气,递给静姝一块粉色的糕点“妹妹尝尝这糕点”,静姝接过那块糕点,圆圆的、小小的,粉色的外皮上印了一朵大红色的玫瑰花的样子,“这不是……”静姝疑惑地问哥哥,这糕点正是在穆拓国时,拓跋沐招待他们的宴席上的糕点,当时静姝觉得这糕点做得精致,上面印的玫瑰花又着实好看,因此多吃了几口,味道倒也不错,是用穆拓国当地种植的一种可以食用的玫瑰花的花瓣做的馅,味道清淡又掺杂着淡淡的花香,很是对静姝的胃口。
“沐兄说方才宴席上见妹妹对其他的菜肴都是淡淡的,唯独对这玫瑰花饼情有独钟,因此他吩咐了人打包了几份这种糕点在盒子里,吩咐让我带回来给妹妹吃”静轩看着静姝手上的糕点,意味深长地说“我和沐兄也算是旧相识了,年轻时就在一起云游四方,我也一直把他当兄长看待,他一向洒脱,像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
静轩的话句句敲在静姝心上,使静姝不知所措的内心,又平添了几分愧疚,“哥哥,我知道他对我的心,只是……”那糕点静姝并未吃,只是捏在手里,连手指上都沾上了粉色的饼屑,静轩倒了一杯茶放在静姝面前,“妹妹的心思我知道,只是如今既然已经离开了,不如索性放下,这样对大家都好,其实父亲母亲也是这个意思,穆拓国虽小,不比我们大周朝繁华,但是拓跋沐是个明君,有他在,穆拓国也不会受制于人的,况且由于当地的民风,穆拓国的国王历代都是只娶一位王后的,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看沐兄对你的心思,我相信妹妹若是将自己托付于他,他会一生一世对妹妹好的。”
回了章府,天已经完全黑了,靳丰亲自在门口等他们,“外面天冷,靳伯怎么还亲自在外面等?”静轩一边下马车,一边笑着对靳丰说,靳丰弯着腰,恭敬地说“少爷这样说,老奴不敢当,老奴是替老爷和夫人守在门口的,请少爷、少夫人和小姐去紫云居,老爷和夫人等着呢。”
“父亲回来了?”静姝惊喜地问道“回来得这样早,想来路上一定很顺利吧”,说着三人进了紫云居,里面只有桂嬷嬷和黄嬷嬷在服侍,那张金丝楠木嵌墨绿色大理石的桌上上放了一碗面,可能是屋子里点的灯的缘故,那碗面看着竟有点淡淡的粉红色。“这是你父亲亲手给你做的寿面,快坐下来吃了,你们这么晚才回来,今晚宴席上寿星竟然不在家”章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静姝一听是父亲亲手做的面,急忙坐下来吃了一口,“好吃吗?”章天云问静姝,静姝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好吃,父亲亲手做的寿面当然好吃”,“这汤是用乌鸡熬的高汤,提前吩咐厨房里,熬了足足三天三夜呢,面是你父亲亲手和的,里面还掺了些玫瑰清露,吃起来口感更清香”章夫人望着女儿说道,又对章静轩夫妇说“还给你们留了一份,你们一起坐下吃吧!”
静轩一边扶着蕴茹坐下,一边笑着说“阿弥陀佛,托妹妹的福,竟然吃上了父亲亲手做的面,这辈子也是无憾了的!”,薛蕴茹也笑着附和道,“原来父亲是加了玫瑰清露,怪不得刚进来我看着这面有点粉色呢,我还以为是我眼花,让屋内的灯照的缘故呢!”静姝坐在父亲和母亲中间,心里无限满足,这辈子只要守在父母身边,也算圆满了。
蕴茹胃口还是不太好,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碗里清澈的汤和里面粉色的面,忽然笑了,“父亲真是好心思,知道女儿家喜欢粉色,所以在里面加了玫瑰清露讨妹妹欢心,只是今日还有一个人也有这巧妙的心思呢!”,一旁的静轩也像想起什么似的,抚掌笑道“是了,蕴茹说的是,父亲在家用玫瑰清露和面为妹妹做寿面时,却不知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用玫瑰讨妹妹的欢心了!”静姝当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脸低地更低,就差挨着那个白釉的面碗了。
静轩和蕴茹吃完了就先回怡园了,回去前静轩特意细细地跟父母讲了拓跋沐的事情,还把拓跋沐让带回的玫瑰花饼拿来给章母看。
“母亲,一块糕点而已,母亲为什么看起来就没完了?”静姝将章母手中的玫瑰花饼抢了过来,章母看了章父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章母对静姝说“母亲哪里是看这糕点,母亲是看这个人寄托在这糕点上对我女儿的心思”,“我和他没什么,父亲母亲不要多想”静姝低着头,小声说道。
“姝儿,我和你母亲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在儿女感情的问题上一直淡淡的,虽然你是曾经心有所属过,可那个人终非我女儿的良人,我的姝儿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我和你母亲希望你能嫁个能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安安稳稳过日子,那样我们就放心了”章天云看着灯光下女儿娇嫩的容颜,许是在外面吹了风的缘故,静姝的脸红扑扑的,倒像她小时候,脸蛋像苹果一般白里透红,看得人每每都想捏一下。
“父亲,我……”静姝手里绞着帕子,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决定,我们也理解,只是希望你能给别人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人都是往前看的,不能总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章天云柔声对女儿说道。
静姝愣了一下,看来父亲母亲是相中拓跋沐了,平心而论,拓跋沐也算是一个好归宿,又不是素不相识的人,彼此都很了解,她也曾明确地拒绝过他的心意,可他还是一直在等着她,这份情意,不能不感动的,“是,女儿知道了”静姝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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