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连上刚刚送情报回来的那名汉子总共才四人,上首坐着一名满脸阴沉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虽是身着便服,但从他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杀气来看,显然也是饱经战争之人,想来此人应该就是西夏此次征宋统帅—赫连铁树了。
在赫连铁树左手边默然坐着一名军士,黄化羽猜测应该是赫连铁树手下副帅;在赫连铁树右手边坐的是一个浅蓝长衫秀士,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看不清相貌,估计他应该就是西夏的军师—连浩宇了。
“启禀大帅,宋军援军忽至,定军、保军二山上遍布旌旗,敌军不计其数,保定谷宋军开始集结,并开始撤去营外拒马阵,章楶急令保定谷宋军撤回山上与援军汇合,且扬言要一举击退我军。”听完探子的回报,赫连铁树略微思索了一阵,随即转头看向连浩宇,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黄化羽暗自一叹,看来这个连浩宇才是这次战斗的真正指挥者了,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战斗肯定是不好打,这并不是说连浩宇的军事才能有多么了不得,事实上黄化羽也没有亲眼见过,根本就无从判断,主要的是,连浩宇计破庆州城所使用的计谋实在是太过出人意表。
单从这方面来讲,就足以说明此人做事不拘一格,思路广阔,这样一来,反而比那些深谙兵法的统帅要难对付的多,因为你根本就猜不到他的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两军对垒胜在料敌于先,如果不能推测出敌军的大致行动方案,就很自然的处于被动状态了。
连浩宇思索了一阵,呵呵笑道:“此事有诈不可信,大宋的军队调度相当复杂,首先是必须要等朝庭公文下发到各地,随后各地官兵才能发兵,单是这一条,就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再加上沿途赶路的时间,据我估计,距离庆州最近的宋军援兵也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
“既然如此,那么宋军为何要散播这个假消息呢?最主要的是,他们又为什么在散出消息之后,反而急急忙忙的向山上撤退呢?要知道,面对我西夏铁骑,定军、保军这两座丘陵根本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他们完全可以等到援军下来汇合。”
赫连铁树眼睛一亮,大笑道:“不错,这就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而是章楶那老东西自觉守不住保定谷了,为了安全撤军而设下的缓兵之计,目的就是让我军不敢前往追击!”连浩宇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黄化羽见赫连铁树果然中计,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刚刚连浩宇话中的几个疑问看似好像没有想通其中的道理,实际上是摆明了告诉赫连铁树‘宋军要退兵’的想法,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功劳算在赫连铁树身上,让别人觉得,识破宋军‘计谋’的是赫连铁树,而不是他连浩宇,这样一来,如果此次大败宋军,赫连铁树纵然可以获得最大的好处,但对连浩宇也会越信任,如果败了,那也是赫连铁树指挥不当,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换句话说,不管最终的结果和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都对连浩宇本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份心机和城府怎么能不让黄化羽心惊?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连浩宇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也不大,但是他却能够准确的把握好自己的位置,既不贪功,也不让自己吃亏,这就说明此人的眼光十分长远,老实说,在这一方面,黄化羽自觉要略逊一筹。
只不过,黄化羽总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仔细将自己来到这里后的每个细节回想了一遍,才忽然想起,屋内一干人等从一开始竟然一直都是在用汉语交流的,就连西夏的探子都是用的汉语向赫连铁树禀报的,虽然探子和赫连铁树汉语说的并不流畅,但也算是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
而连浩宇的汉语却是字正腔圆,就好像他本来就是汉人一般,只是他坐的地方正好在黄化羽藏匿之处的正下方,所以黄化羽只能隐隐看到他锃亮的额头和高挺的鼻子,也没有办法从容貌上分辨此人究竟是汉人还是西夏人,不过就算能够分辨也没有多大用处,事实上如今有不少汉人和西夏人通婚,甚至有的汉人迁徙到了西夏,成为了正式的西夏人,所以从容貌上分辨他到底是西夏人还是汉人,完全就是在开玩笑,就像当初在碧波山脉的时候,黄化羽不也是冒充西夏人才把假兵图给送出去吗?
可让黄化羽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用汉语交流,这个问题看起来无关紧要,可黄化羽却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连浩宇根本就不会西夏语或者说他甚至根本就是一个数典忘宗的汉人,但转念一想,西夏与大宋交战不是一两天了,西夏又怎么可能让一个汉人来做自己的军师,而且最主要的是,赫连铁树还对连浩宇这么信任,这就更说不通了。
第二,说明他们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或者说是计划,要么就有可能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故意用汉语来传达给自己一些错误的信息,这两种可能中的任何一种,其后果都充满着未知的变数,让黄化羽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将连浩宇和赫连铁树两人击杀,反正这城里的护卫都在其他地方,等他们赶来,黄化羽早已经离开了,就算是不幸和他们遇上了,黄化羽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从容离开;打定主意,黄化羽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杀机,正要动手。
‘谁?’猛的一声暴喝传来,震的黄化羽耳朵‘嗡嗡’作响,心中满是骇然,只从这声暴喝来分辨,此人的功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有可能要高出几分,也顾不得去分辨刚刚的喝声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足尖在房顶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幽灵般闪入对面酒肆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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