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洗劫”没有秩序,又有秩序。
随着宝应城内的官、吏、功名者、富户的逐一被杀,明朝在宝应县城的统治完全宣告瓦解。如果淮军至此撤走,宝应城就将陷入“无政府”状态,因为城中的里正也基本被杀。
“封刀”的命令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传下来的,那时已有约六百多具尸首被用马车拉到城外。
其中能称为官者就四人,其余吏者十数人,富户24家,有功名者13人,当中包括去年刚刚考中秀才的某位学子,其余尽皆这些人的男性亲属。
陆四说话绝对算话,他也绝不能食言,哪怕知道有些秀才也被杀了,以及那些必然存在的冤死者。
宝应城上新插的“淮”字大旗在寒风中“呼拉”刮着,大旗不远处有一片血泊,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碎砖。
淮字大旗向城中居民宣告朝廷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这座淮扬不起眼的小城现在已经姓了淮,姓了陆。
陆四带着侄子广远在黎明的时候就巡视了全城,宝应很小,叔侄俩在整个县城走了一圈,都没用到半个时辰。城中居民不到四万人,黄册上全县却有丁口三十余万。
百姓喜外不喜城,便是因这宝应乃至整个淮扬地区为“鱼米之乡”的缘故。
“鱼米之乡”的最大好处,就是哪怕官府的苛捐杂税再多,百姓都不会饿死,因为那一条条河流里面有数不尽的鱼虾和水生食物。
如这宝应最出名的莲藕。
“这座城是我们夺取的第二座城,却是我们真正控制的第一座城。怎么才能让这座城完全属于我们淮军,使得城中的百姓都听咱们淮军的话?”宝应城墙上,远眺运河的陆四给侄子出了个考题。
“我们有刀,他们没有,嗯,”
广远想了想,又道:“老爷你又下令杀光那些官绅士户,我们现在说什么他们都要听了。”
广远总算是在老叔的不断教诲下,领悟了一点“造反”精神,而不是简单的拼命精神。
陆四微微点头,消灭在百姓头上的阶层是造反的第一要素。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杀光官绅有钱人,光靠着咱们有刀,百姓就能听咱们的?当初运河工地官兵不同样有刀,为何我们敢于反抗?”陆四继续出题。
“这个?”
广远回答说不反抗就没法活下去,并说因为那时淮军有老叔这个领头人。
“真要还有人不服咱们,那就杀掉他,这样其余人也会听咱们话了。”
陆四问那为何有刀的要逼反百姓呢?
“嗯?”
广远脑子有些乱,半响才想起在淮安城吃早饭时老叔曾对他说的话,忙道:“因为现在是乱世。”
“乱世也好,太平也好,要叫百姓听咱们的话,绝不能单单用刀,还要用脑。我们淮军不是那些畜生官兵,我们就是官兵屠刀的受害者,所以我们绝不能成为加害者。只有让百姓不挨饿受冻,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就不会反咱们,明白吗?不然你杀掉一个领头的,还有别的领头的,天天有人反抗咱们,咱们又如何在这里立足?”
说完,陆四的视线从运河收回,凝神看着侄子,“我要你留在宝应,替老爷我守住这座城。”
“啊?我留在这里!”
广远惊住,他可是想都没想过老叔竟然要和他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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