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叔侄俩正准备拿棍子去敲狗头时,黑狗却提前发现了他们,然后汪汪叫唤着竟是先朝陆四扑了过来。
黑狗叫声惊天动地,把不知是村子里其他人家养的狗,还是野狗给惊动一块叫了起来。
陆四叔侄俩也是头次做贼心虚的很,直接叫这架势给吓得连滚带爬溜了,躲在不远处一条小河边的芦苇丛中生怕叫人给发现。
狗是没打成,幸运的是也没叫狗咬到,要不然谁知那黑狗有没有狂犬病,真要是有的话,陆四也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
等一切又恢复平静后,叔侄俩这才敢从藏身地出来,然后垂头丧气一路互相拉帮着跌跌撞撞摸回家。
别提多泄气了。
到家后,叔侄俩衣服都没脱就往那木板床上一瘫,好一阵心跳才平复下去。
先前那一幕,也忒是吓人了,不是怕狗,是怕人。
这真要叫人家村子里给逮住,虽说十里八乡的都认识,不会闹出人命,可脸就是丢人丢到家了。
陆广远躺了一会,想着不安心,便坐了起来推了推旁边跟死狗似的小叔,嘟囔一声:“老爷,我先家去了。”
陆四没力气动,只朝侄子摆了摆手,闷声道:“不家去了,这么晚再叫你个老子晓得,问起来麻烦。”
“嗯哪。”
陆广远一想也是,应了一声便和小叔团了个被窝。这一觉就是天亮,然后就被陆广远他爹,也就是陆四他堂哥陆文亮叫醒了。
陆文亮这名字是请社学的先生给起的,听大伯说他们其实是有族谱的,他们那一代是有字辈,下一代是文字辈,再下一代是广、义,合起来就是“有文广义”,再后面是什么大伯也不知道了,毕竟陆四他爷爷晓得也不多。
因为长房同长子长孙缘故,大伯这才特地花钱给儿子和孙子起了名字,至于陆四按理也应该是陆文什么的,但他爹舍不得孝敬先生,便就小四子小四子的叫了。
对于穷人而言,名字不名字的其实不那么重要,反正陆四、陆小四也是个叫法,知道是哪个就行,又不是上学堂要先生点名。
“太阳晒到屁股了,你们两个还睡吗?...你说你个老爷,一天到晚带着侄子也不晓得做呢...昨个夜里你们干什么去了?”
陆文亮推门进来直接把叔侄俩的被子掀了,可看着比自已小了近二十岁的堂弟,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说他几句还是不应该说他。
打心眼里,陆文亮其实是把这个弟弟当儿子看的,谁让他们年纪差了那么多。
说起来,也是他爷爷厉害,五十多岁了还能老来得子,生了个“小老伙”。(作者注:淮扬方言对家中最小男丁的俗称)
“大哥,我能带广远做呢啊?你个话说的,不了,广远就不能在我这边睡啊?”
陆四吱唔过去,盐城这片说的话是淮扬话,叫爹为爷,大伯叫大爷,小叔叫老爷,爷爷叫爹爹,和其它地方不同。一开始他也没习惯,时间久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行了,不和你说多少了...爬起来去我家吃早饭,对了,你大爷找人想把你和广远弄外去跟人家学徒...”
陆文亮一边说着一边把门都拉了开来,阳光一下晒到了床板上。昏暗的房间也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不过这屋子里从内到外透着寒酸,赤贫那种。除了睡觉的木床,就是张都有“包浆”的八仙桌,也不知是哪代的太爷留下的,另外就是两条板凳,除此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并且由于屋子是用土块垒起的缘故,墙壁看着凹凹凸凸的,不少地方都有一个个手指大小的洞,那是蜂洞。
一开春,这房子就热闹了。
“学徒啊?”
陆四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心里想着自己现在这状况窝在这破地方也不是回事,不如出去看看有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再怎么着,自己都是两世为人,见识还是有的,缺的不过是机会。念及于此,便问他大哥文亮道:“大爷叫我们到哪学啊?”
“扬州,跟人家学木匠,这个交易不丑呢,学外来的话来钱快呢。”
陆文亮也是打心眼里想堂弟和自家儿子能有个出息的,这两个一个19,一个20,偏都没讨上媳妇,要是再晃个两三年下去,到时哪里还好讨媳妇。
就上冈这一片,家里但使能凑点钱出来的,哪家小子不是十六七岁就成婚了的?
眼面前想要为这两小子讨上媳妇,要么就是家里能凑得出彩礼钱,要么就是这两小子能够自已学门手艺出来,这样人家女方就不太看重彩礼了。
毕竟,甭管什么年头有门手艺就饿不死人,人家嫁闺女的也看长远的。
所以,陆文亮是非常支持他爹让两小子出去学手艺的。
“扬州好啊,大地方,爷,我去,我去!听说扬州瘦西湖可美了,城里人可多了!”
陆广远长这么大最远就去过百里外的县城,一下听说能去大地方扬州城,那精神头子很是兴奋,
“让你们去学手艺的,不是让你们去玩的,”
陆文亮没好气的瞪了眼儿子,转过头却见堂弟一点高兴劲头也没有,反而绷着个脸,然后竟对他摇了摇头,闷声说了句:“大哥,我不去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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