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季原终于妥协,安王但只沉眸,低声道:“就从你怎么开始的说起!”
安王语带隐隐燃烧的怒火,双手紧握成拳,只是我一门心思在董季原的话上,并未看出任何不妥。
后来我方知道:安王昔年遥领飞羽军,董季原与大哥一样,在里面待过,算是同出自他门下。他虽然在飞羽军呆的不久,却也算是安王半个旧部,对这位主帅的脾性多少有点了解,如今犯在他手上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顿了良久,伸伸脖子才缓缓回忆起来:“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魏凌峰刚刚调任神策军统帅不久。一天雪夜,魏将军接到一份密报,说是有人告发安王你挑唆太子篡位谋反,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简直胡说八道!”
信义青筋都爆出来了,安王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继续听董季原说下去。
“密信上还说,皇上大怒,然顾忌着安王的实力不敢妄动,因此密诏太子和安王前往南苑狩猎,实则已经埋伏刀斧手于林野之中,欲利用狩猎之名截杀二人。”
“魏将军是您旧部,经您一手提携而得任神策军统帅,对你自是忠心耿耿。他一听便觉得不妙,立即着人去东宫和安王府询问情况,可是问出来的答案却是不知你二人身在何处。”
“当时皇上正在南苑狩猎,加上先前飞羽军惹出的那些事,魏将军便断定密信所言非虚,因而立即召集了数百精英欲奔赴南苑救援。”
“可这个时候前威卫军大统领刘骁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带了大批威卫将士前来阻截。刘骁是禁军统领,从来不离皇上身边,这一来更使得魏将军相信皇上谋害太子和你的事情。”
“威卫军护卫宫城,神策军守护京师,这两支军队是大梁京都最强的队伍,若是打起来,谁都想不到会是怎样的后果!但不管后果如何,首当其冲的必定是太子殿下!”
董季原一一道来,眼角已经蒙上一丝雾气,“两拨人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这个时候,兰曜突然横槊踏马前来,威风赫赫立于两军之前,并敕令神策军将士回营,劝说魏将军回去。”
“他是副帅,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又常年跟在太子身边,所以魏将军也就听了他的。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从威卫军的方向射来几支冷箭,一箭射倒了魏凌峰以及几个头领,局面顿时一发不可控制。”
“神策军将士盛怒之下冲出了辕门,开始向威卫军发难。刘骁本不愿多事,可这儿会儿局面已由不得他控制。眼看着两军就要陷入交战之中,兰曜猛的一勒马缰绳,横槊插在威卫军前,并说神策军内务不必外人料理。”
“那长槊泛着寒光,和雪夜的银辉映在一处,自然令人生畏,加上刘骁也随即下令,威卫军那头总算是控制住了。可神策军这头就不一样了,魏凌峰一倒下,有些冲动的将士就忍不住了,他们眼中早已染了鲜血,根本不是几句话能控制住的。没了办法,兰曜只好拔出佩剑与之搏击。”
虽已是陈年往事,在我听来,却仍旧激起不少波澜,身子摇摇摆摆有些不稳,安王见状,忙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
董季原又道:“兰曜勇猛,神策军将士也不是草包,一番苦战下来终于不再有人妄动,神策军却也因此折了数十名将士,兰曜身上更披上了百余处伤口,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好肉,最终伤重而亡!”
安王那双清冷的眸子早已湿润,更别提我,时隔八年,亲耳听见他的死因及死时的惨象,心中是何滋味?虽然我早猜出大哥死的凄苦,这一番听来却像是被人凌迟一般,倘或能,我宁愿替他承受那样的痛苦。
我的心已痛得无法搏动,手指嵌进肉里带出血来也丝毫不觉得痛,原来所谓大哥病故的真相竟是如此!
瞅见我手背下滴的鲜血,安王也很难受,从袖子上撕下来一块布便为我扎上,再将我柔弱颤抖的身子再次轻轻拥入怀中。
直到我情绪稍定后他才松开,一把揪起董季原道:“董季原,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能昧着良心诬告他克扣军饷、虐待将士,以致引发神策军哗变?大梁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什么?你居然诬告大哥贪渎、引发哗变?你还是人吗?”我已然由哀转怒,揪着董季原的前襟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是我!”
“胡说八道!当年分明是你向皇上告发,若非如此皇上怎会提拔你做这个副统领?董季原,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吗?”
“我说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我不能说!”
“别跟我耍心眼,董季原,你要是不想死就马上给我说出来!”
“安王爷,你那么聪明,难道就真的想不到吗?”
“信义!”
安王的耐性已经消失殆尽,喝来信义便开始下手。信义半点不含糊,一刀子就朝董季原扎下去,瞅着信义的刀子已经割进肉中,董季原终于抗不住,大叫道:“是皇后!是皇后逼我这么做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安王听后闭起目来,久久湎于哀思之中,不愿再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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