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不可!”
瓦岗军阵内,徐世勣单膝下跪语声哽咽,声音中既有焦急又带着几分责难,朝着李密大喊大叫。
和程咬金、翟让那些粗豪耿直的汉子不同,徐世勣为人素来精细,不但在用兵上谨慎,做人上也恪守本分,不曾放浪形骸。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和那些率性而为,把任性当作豪爽的江湖汉子合不来。
他早就看出来李密心怀大志,迟早要立国称帝。
不管出身如何,一旦当了帝王就要有体面威仪,要建立自己的规矩。
如果还仗着往日交情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结果多半不妙。
为了避免这一点,徐世勣在这个时候就注意分寸的把握,对李密素来恭敬有加。
在军议的时候自然该说就说该驳就驳,但是只要李密下了决断,徐世勣就会乖乖服从,绝不会开口顶撞或是争论。
像此刻这种大庭广众面前要求李密收回成命的情况,更是第一遭。
李密此刻正站在擂鼓台后,手中高持鼓槌,面上不见喜怒,只是将手中的鼓槌朝牛皮鼓面用力捶去。
对于徐世勣的话就像是没听到,也根本不加以理会。
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在他身旁左右,放有二十四面大鼓,每一面鼓后都有侍立鼓手一名以及持刀军汉两名。
这些便是瓦岗军的指挥中枢,也是全军战场调度的腹心所在。
当下军中传达命令主要依赖鼓号旗语,是以这些鼓手别看地位卑贱,于全军而言却是极为要紧。
换句话说,一旦开战,这些鼓吏便可影响大军进退,近而可能左右胜负。
军中既要防着他们被地方奸细掳去,打探出来自家鼓号机密。
也要防备这些人立场变化,临阵之时故意敲错鼓点坑害自己。
所以每一名鼓吏身后,都必须有军汉看守,稍有讹错,便是一刀砍去当奸细杀了,绝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这些鼓手传达军令的依据,就是李密所在位置的鼓手。
这个位置的鼓吏乃是诸吏之首,他的鼓点就代表军中命令,前进后退左右驰骋,全听其鼓声判断,其他人有样学样,将此人的鼓号传递下去调度三军。
作为三军主将,按说应该待在指挥位置调度三军,随时应对战场上的情形。
再者这也是维系士气的必要手段,说到底当兵的难免心虚,总怕被主将随便丢弃。
是以大多数时候,纛旗所在以及主将位置,能够直接影响前线军士的士气斗志。
如果主将在,那么大家舍命搏杀还有个盼头,好歹当官的在那,情况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反过来如果看不到主将,那么士兵很可能就会失去信心甚至一哄而散。
所以很多时候,身为主帅可以无能不可以无胆,最低要求也是要站在前线士兵可以看到的地方,给自家兵马以信心士气。
李密身为武功世家子弟,又追随杨玄感起兵叛乱,熟知韬略见过战阵,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自从他加入瓦岗之后,厮杀时基本都会亲临一线,甚至亲冒矢石带头冲锋。
也正是靠这份胆魄以及对战场变化的正确掌握,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收服绿林群雄坐稳瓦岗君主的宝座。
在打仗的时候他跑去擂鼓这种事,之发生过两次。
上一次他这样做,还是在大战骁果军的时候。
之前瓦岗军靠着骚扰战术,把骁果军搞得疲惫不堪,最终一场决战时,李密亲自擂鼓激励士气,结果一战成功让骁果军从世上除名。
今日旧事重演,可是敲响的却是退兵鼓。
自古来进兵难,退兵更难。
两军交战不是比武擂台,一方想退另一方愿意不愿意却是两说。
很多时候所谓的退兵,实际就意味着抛弃与牺牲。
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舍弃一部分部队,换取大部队的撤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是以李密这时候的退兵鼓,不是退兵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舍弃掉之前出战的人马,让他们自生自灭,这谁又能忍?
“谁敢!”
“哪个鸟人敢击鼓!”
徐世勣身旁,秦琼、单雄信、裴行俨全都怒目而视破口叫骂,还有几个性子粗鲁的瓦岗军将已经冲向那些鼓吏。
他们不敢直接招惹李密,但是对这些鼓吏还是有办法的。
不过他们的身形还没等冲过去,那些负责监督鼓吏的军士已经拔刀出鞘,对这些军将怒目而视。
“尔等莫非要抗军令?”
李密头也不回,背对着众人开口。
他手中的鼓槌停止了敲击,但是依旧紧握不曾放松:“我知道你们顾念袍泽性命,难道我就不念手足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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