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县渡口附近的这个草市,一向人多,追赶张贵和苏谨心的那帮人虽然凶神恶煞,但也不敢这么横冲直撞地在草市挑事,众怒难犯啊,这样一来,张贵带着苏谨心东躲西避,也算暂时甩掉了他们。
“顾小六。”猝不及防的,苏谨心忽然停下脚步,对张贵喊道。
张贵猛然间抬头,与苏谨心的视线不期而遇,他在她的眸中看到了愤怒,却也看到了惊喜,这复杂而又难以揣度的情绪,让张贵无所适从,惴惴不安。
“二小姐,您没事吧?”张贵似乎要当做充耳不闻,低了头,去细细察看苏谨心有没有受伤。
“刚刚,你喊我谨心。”她不会认错的,这声音,还有他的这双眸子,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苏谨心固执地道,“顾小六,我知道是你。”
“二小姐您听错了,小的是张贵,怎敢直呼二小姐的名讳。”他知道,他是瞒不过她的,这是迟早的事,可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
谨心,可我怎敢认你。
我不敢啊。
顾六公子心生悲凉,没错,他不是张贵,他是她的顾小六,只想一世守护她的顾小六。那日,林昭昀将他送到忠叔手上,等酒稍醒后,他又逃回了林家,这个林昭昀,心地虽不坏,但总是好心办坏事,即使他说过累了要回府,也不是在这个时候把他送走啊,将谨心一个人丢在林家,他怎么放得下心。
“顾小六,连你都要骗我了吗?”
苏二小姐娇弱的声音渐渐地有了几分哽咽,她哭了,当着草市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不顾自己一个小姐的形象,对着一个下人低低地抽泣着。
一直以来,在顾六公子眼里,苏谨心都是沉稳谨慎,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符合一个世家小姐该有的仪态,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倨傲的,甚至是盛气凌人的,可此刻,她哭得这般柔弱,这般绝望,却愈加使得顾六公子心中如刀割般,痛得难以自抑。
顾六公子很想开口安慰她,逗她笑,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只能傻傻地愣在那里看她哭,为她心痛。
“当那日听到你死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世间的纲常礼法与你相比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苏谨心咬了咬唇,含着泪一字一句道,“顾小六,这一世我认了。”是表姐夫也罢,堂兄也好,既然逃不掉,那她也只能认了。
此言一出,顾六公子怔住了,她在说什么,她的意思是……
顾六公子又不笨,怎会听不出苏二小姐话中的弦外之音,可他也不敢随便搭话,她一向狡猾,万一这又是她在骗他承认自己是顾小六的苦肉计,他又该怎么办。
被她骗了一次又一次,就算他的心是磐石般坚硬,他也经不起她这三番两次的欺骗。
谨心,这是你藏在心里的真心话,而不是在骗我?顾六公子苦涩地一笑,却是躬身,对苏二小姐行礼道,“二小姐,小的是张贵。”
“你……”苏谨心被顾六公子的举动气得身子颤抖,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这么对她,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等清醒了,他也就后悔了。
苏谨心本就苍白的脸又惨白了几分,这算什么,是她咎由自取吗,算计到了最后,不止赔上了自己的身子,还配上了自己的心。
“好,好,张贵,是本小姐看错你了!”苏谨心扬起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顾六公子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打他对她的戏弄,更是打他在面对她时的突然退缩。
打完顾六公子一巴掌后,在草市所有百姓的指指点点中,苏谨心踉踉跄跄地跑了。
谨心……顾六公子一慌,忙追了上去。
苏谨心一路奔跑,穿过一个又一个打着伞前来草市的百姓,及至再次撞到了顾六公子的身上,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谨心,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时。”顾六公子这一次开口,也就是承认了自己是假扮张贵跟在了苏谨心的身边,“你明知道在我心里,除了你再也不可能有别人。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权位名利,若能换她一世安稳,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拱手送上。
苏谨心哭着笑了,再抬头时,却早已是泪流满面,顾小六,你当真是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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