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宇文温在官署书房独坐,看着手中资料陷入沉思,自从担任东京小冢宰,总东京六府事,他就愈发忙碌起来,大权在握的感觉当然不错,但这意味着肩上的重任很多,容不得丝毫疏漏。
东京六府,处分河阳、青、徐、亳、豫五总管,实际上是小号的朝廷,管辖着除去河北的关东之地,此时的宇文温,实际上就是河南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宇文温具备了搞分裂的潜力。
当然,豳王内心所想,外人不得而知,但豳王自坐镇洛阳,勤于政务,表现之出色以及“规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宇文温如此勤奋,是因为身兼三使职,那就是河南道巡察使、河南道织造使以及市舶使,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在东京六府管辖的广阔区域内发生什么事情,都和他这个“最高行政长官”脱不了干系。
年景好,河南百姓们安居乐业,那就意味着宇文温的政绩好,声望蹭蹭蹭往上涨。
若年景不好,出现水、旱、蝗灾甚至人祸,百姓们背井离乡,那么宇文温就得居中调度,指挥赈灾、抢险甚至平乱。
这种事做得好,理所当然,做得不好,严重影响声望,好不容易刚出现的“中流砥柱”这一非正式赞誉,就会消散,宇文温不在乎这个赞誉,但在乎声望。
因为生父的意外去世,按着现在的形势,宇文温到了如此地位,就必须爱惜自己的名声,不能像过去那样扮猪吃老虎,让人产生一种“豳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的看法。
所以,优哉游哉的甩手掌柜做不得,即便宇文温有一大批佐官在日夜忙碌,为自己分担了许多工作量,但他依旧亲力亲为,几乎每天都忙个不停。
现在,宇文温的注意力,就放在黄河漕运(三门峡航道)上,他精心准备并制定的“转般法”,一旦成功实行,就能有效解决关东物资输送关中的瓶颈问题。
当然,这办法实际上不是他“原创”,而是“借鉴”,借鉴的是原本历史里,唐代出现的一种漕运方式,这种漕运方式让每年输入关中的粮食,超过了一百万斛。
转般法实际上就是分段漕运/运输,将从出发点到终点之间的漫长运输路线,分成几段,一支运粮队伍不需要走完全程。
而是各段路线内,不同的几只队伍分工协作,用接力的方式,将粮食等物资从起点运送到终点,其间水路、陆路交换,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这种转运方式,在三门峡地段,对于避开砥柱之险,一定会有显著效果。
宇文温召集相关人员制定的方案,就是在三门峡东、西各设一个大仓,东面仓库囤积从洛阳方向运来的粮食及各类物资,暂时命名为“集津仓”。
西面仓库存放河东运来的大量池盐,故而暂命名为“盐仓”。
从洛阳来的粮食,走水路抵达集津仓,然后卸船装车,经过二十里陆运至盐仓,这就绕过了砥柱之险,然后在盐仓装船走水路抵达长安。
反之亦然。
这种办法,不需要炸掉砥柱山,也不需要在三门峡地区开凿一条新运河,考虑到当地的坚硬土质,确实是比挖运河要实用的解决方案。
而这个方案的关键之处,是连接集津仓和盐仓之间那二十里距离的陆路,不是寻常的土路,是铁路。
有轨马车的运输能力,比一般马车要强很多,绕开砥柱之险的这条铁路,比起开凿新运河要靠谱得多,即便前期投入很大,需要用大量火药开山,但铁路投入使用之后,能够有效解决三门峡地区交通瓶颈的问题。
虽然这条铁路上跑的是有轨马车,而不是蒸汽机车,但靠着有轨马车,一样能大幅增加陆路运输能力,如不过是受限于这个时代低下的铁产量,宇文温真想上书朝廷,建设从洛阳到长安的铁路。
这条钢铁动脉一旦建成,困扰关中近千年的三门峡砥柱之险就不再是问题。
一如向大脑供血的血管被疏通,人,不再有脑梗塞的危险。
这个设想好是好,但很难实现。
洛阳和长安之间,陆路距离大概八百里左右,宇文温估算过建设长洛铁路的费用,别的不说,光是需要的铁料,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以鄂州已经存在的夏口至大冶的铁路来说,长一步(按五尺一步计)的单条铁轨,重量接近二十五斤,这是“标准轨”的“单位重量”。
若以一里三百六十步计,一里长的单条铁轨将近九千斤重。
铁路自然要双条铁轨,故而一里长的铁路,铁轨重量将近有一万八千斤。
那么,以里程八百里计,长洛铁路仅仅铁轨的耗铁量,就有将近一千五百万斤,这是什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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