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齐田才把人才见完。越是亲近的,到是越说得不多,只是打了个照面。
这些命妇里头,哪一个是哪家的,家里夫君是什么官职,官声怎么样。人进来之前,关姜都在旁边低声提几句,怕齐田忘了。
对哪些人要客气,哪些人要和气,跟哪几个说话要显得亲近,哪个最近在前朝是受了斥责的,得安抚几句,哪些是世族出身,哪些是寒门出身,一个也不能错。
见完了都没许家的人,齐田奇怪“许阁老家呢?”
关姜小声说“先头许阁老请辞,后头事态平息便又回到都城来了,仍往朝上去。皇帝到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日前许家帮着关家与宋家争巡监,皇帝不受用,便讥讽了几句,说是自己说不做官,如今又没有人请,竟还有自己回来的,即舍不得权势,又讲什么骨头硬的话呢?许阁老面子上过不去,当即就告病了。”
齐田想想低声吩咐了几句。
关姜退出去,立刻便与椿一道往许家去了。
许家正是愁云惨雾,老太太一听皇后遣人来,亲自迎出大门。
关姜着的是大宫人服饰,代表皇后说话“娘娘与老夫人也是有些渊源的,今日不见老夫人,便差我来看看是不是身子有甚么不好?”
许老夫人意外,于是也不提受皇帝斥责的事,只说是小病在身,怕坏了喜气。
关姜回去,便带着许家八娘代许老夫人与皇后见礼。
关姜一走,许老夫人便松了口气。家里的郎君们脸疼不上得朝,还好后宅女人能见得皇后。外头但有胡说的,也会收敛一些,不然真要被人笑死了。又恨儿子不争气。即然立了一回骨气,全族人都辞了官,怎么却又不能立到底呢?皇帝没有动作,自己却沉不住气又回来了。受了皇帝一通讥讽,她都羞得不敢见人。
齐田那边见完内外命妇,天都暗了。
因为与皇帝是分宫而居,接下来也就没有别的活动。把头冠取下来,衣裳换了,整个人都轻松,歪在美人靠上再不想动的。阿桃拿了梳子给她理头发,看着她懒散的样子脸上也带着笑。
椿把大衣裳拿了下去,又吩咐备热水。回来见没有旁人,省不得想多说几句。就听到外头传,陛下来了。
楚则居大衣裳也换了,穿了个袍子,一看齐田歪着舒服,在她旁边坐下。问“太后说了纳妃的事?”
齐田点头,坐起来“可举荐了不少人。”
椿出去再进来,就见到两个人和乐融融在商讨选妃事宜。
不知道中间说到什么事,两个人头抵着头,你看我我看你闷声窃笑。
椿奉完茶下去,脸色便不好。阿桃问她“才进来便在哪里受了气?”
椿摇头,站在殿门外的回廊下头,看着外头秋叶飞舞,竟有些伤感起来“寻常人家,到顶也不过姬妾十来人。可这宫里多大啊,你说,要装多少女人?”后头没说的话是,那么多女的,就是把皇帝片成片都不够分。
阿桃也沉默。
关姜从外头回来,身后宫人奉着好些东西。都是太后赏来的,听见两人感慨,便说“寻常夫妻嫁娶,那是成家。皇室以天下为家,不好拿寻常人家来比。”
阿桃茫然“啊?”
关姜拿手指点她鼻子,轻飘飘地说“草色遥看近却无。咱们皇后啊,从今以后就是个没有家的人了。”
阿桃生气“你胡说什么!”
关姜只是笑,拿了东西就去侧殿了。
这时候下头宫人来说羹汤好了,阿桃气呼呼往殿里送汤去。生来也不是能掩饰的人,走到内殿时脸上的怒气也没消。殿里两个人都散着头发穿着亵衣,正在商议着什么,边讨论,边拿笔地纸上写写划划。
楚则天抬头,就看到阿桃一脸的气,笑问“这是怎么了,才将将进宫,就有这副脸出来。”
阿桃气得狠,素来又是个直性,便说“都是关姜,关姜说娘娘以后就是没有家的人了。”
齐田听了不看她,手上的笔在纸上落了下几“明日要赏下去的东西你都备好了?”
阿桃吃了一惊,连忙告退下去了。
楚则居问“关姜?是不是关先生的女儿?”
齐田点头“我要她来的。宫里的事我懂得不多。她过目不忘,学识也高,我需得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关姜也是自愿来的。齐田一向觉得她大大咧咧,没有心事,受不得拘束。却没有想到她会肯来。
问起来,她说“天下岂有一个人是不受约束的?我快活了十多年,已经是前半生的福气了。能为小娘子尽忠,也未必不是我后半身的福气。”穿了女官的衣裳,端正肃穆竟也莫明而生。
“那可要好好罚一罚她。”楚则居对关家没甚么好感。关阁老脾气硬。
齐田不以为然“她也没有说错,做甚么要罚呢?”抬头对他笑“我本来就已经没有家了。”亲人还在,可她出嫁的女儿,已经不再是周家的人了。以后她只得一个人,在这座这么陌生的宫殿生存下去。身后还维系着家人安危。
她手里的笔握了握紧,对楚则居重复了一遍“我已经没有家了。”
楚则居看着她,心里阵阵发堵,但也说不出‘这里就是你的家’这样的话。前朝后宫都是战场,他都不敢把这里当家,何惶是她这个皇后。他也早就是没有家的人,自生来就从来没有过。
齐田低下头,把纸上的名字誉了一遍,推到他面前,仿若无事问“那就是这些了?”
楚则居没心情细看,随便打量了几眼便收起来。突地问“让你帮我拟这个,你会不会不高兴?”
奇怪,他哪里管得别人高不高兴。
算了,不过是随便问一句。她便是不高兴,这也是她该做的。
齐田却意外他这么问,到先来安慰他“这有什么值得不高兴。我都懂得的。”楚则居一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齐田说完见他穿得少,便要他就在长宁宫睡了算了,东西叫内侍拿去令秉笔拟旨。
但因为长宁宫许久没有人住,别的殿地龙都没有烧起来,只有她这里暖和,便一个人睡里间,一个人睡外头长塌。中间隔了个屏风。楚则居一夜都没睡好——齐田她打呼噜的声音实在是大!
他就不明白了,小小的个子,瘦瘦的人,怎么能打出这么大的呼噜来!简直匪夷所思!还是皇后呢,你怎么能打这么大的呼噜!不是先头就派了宫人去周府吗?不是后宫举止言辞都不得失仪吗。这么大的呼噜,那宫人就没听得见?又不是聋了!
站在齐田床前,看她睡得香。楚则居用力搓了搓脸。转身出去,打开殿门宫人和内侍都奇怪,连忙问“陛下要往哪里去?”
楚则居被扑面而来的寒风一吹,由皮冷到脏腑。夜里头降了温,更冷了。内侍连忙说“奴与陛下拿衣裳来。”
“算了。”这个时代连伤寒都能死人,关了门还是躺回去。第二天一大早,眼圈都是黑的,心情不妙。整个早朝都黑着脸。
齐田心情也不妙。
大典办完,回到现代后,她突然想起,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想过,查查这个时代是不是真实存在。
一天跑了好几个图书馆,又叫张多知帮自己找了个史学大手。图书馆查到的东西不多,说到宁国,史学大手也不甚了解。说那个朝代留下来的东西不多。史料基本寥寥无几。不过到是出过个痴情的圣宗皇帝很有名。
据称,圣宗很喜欢一个女子,想尽办法把她娶到宫里,想立做皇后,可是太后不喜欢,没过多久就以此女不祥为由,把人家赶走了。并且另立了自己的侄女儿为皇后。
等到太后去世,圣宗再次把那女子接到宫内,可这个女子喜欢的不是他,毒杀了好几个妃嫔,还把人家的孩子抢来给自己做继子。就是这样,圣宗都容忍下来了,后来蛮族叛乱,圣宗出征,这个女子还企图颠覆朝政。败露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策划谋杀圣宗。
至于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还是从一本杂记里拼凑出来的。该本是游记,多是描写宁国地理与风情,背景提到几件大事。史学大手把这些零星的片段拼在一起,才有这件事的全貌。
见齐田听完脸色不好,史学大手还问“楚太太您怎么了?”
齐田回过神,问“那圣宗的原皇后呢?我记得他登基的时候就成了亲的。”
“是吗?您在哪儿知道的?”史学大手纳闷“原皇后嘛,有是肯定有。既然后来不在了,那不是死了,就是废了吧……”资料真的太少了。那一块完全是个断层。但皇后无非只有那两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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