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先生,还请这边来,慢一点,小心脚下的乱石。”
熊毕领着这几个远来的客人,缓缓爬上了小山坡。
几个老夫子相扶搀扶着,登上了这出高地。
抬眼望去,是一片宽广辽阔的平原,若是平时,这里微风习习,禽兽奔走,倒是一处难得一见的风景。
只是眼前的这一切,却显得死气沉沉。
没有一声鸟兽鸣啼,也没有半点人声犬吠。
更令人可怖的是,平原之上不是一片草绿或土黄,而是一整片殷红发黑的人间地狱一般!
“那白起,”熊毕提起这个可怕名字,即便是他这样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惯战之将,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抖索:“当日就是在这里,残杀三十万楚军。秦军如黑风压境,瞬间就将无数人命卷人其中。这处战场如今的颜色,全都是三十万楚军的鲜血造就。”
熊毕当日也随军出征,幸运的是,他在后军,所以能够及时脱离战场。但说起当日的情形,他依然是心有余悸。
淳于髡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老先生,不能再往前了!战后派去收尸的士兵一旦太过靠近此处,全都肝胆俱裂而死,这里,实在太危险!”
熊毕一把拦住淳于髡,不让他继续前进。
“无妨,”淳于髡的一双小眼睛一瞪,五尺之身升腾出一番熊毕看不见的清气,在他头顶幻化成一架青罗伞盖的马车。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淳于髡常年出使各国,一身文气化成这使节车驾,自然刻意通行无阻。
“杀!”
“杀!”
“杀!”
往前一步,忽然耳边杀声震天,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一杆大幡,立于秦军中军,散发出阵阵黑气覆盖了这一整片的战场。
淳于髡耳边喊杀声不绝于耳,饶是以他这般相当于返虚境界的修为,还是无法抵御,被这残留的气息逼得连退好几步。
“凶!太凶了!”
邹衍站在他身旁,登高而望气,望见一片尸山血海,单单是这残留的气息,都不是凡人能够经受得住的。
“杀气盈野,这白起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如此凶悍?”
“不对!不是杀气!”
淳于髡缓过这一口气,面色凝重地开口反驳。
“淳于,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荀况上前一把扶住他颤颤巍巍的身子,他与淳于髡相交多年,彼此也是知根知底。
“白起军中杀气虽然厉害,但真正厉害的,不是杀气,而是怨气!白起军中有一杆怨气冲天的大幡,十分诡异。这怨气能消磨意志,腐蚀心灵。白起手下的士兵恐怕只是寻常的强兵劲卒,但对敌的敌军被这怨气所影响,没有了半分抵抗之力,焉有不败之理?”
“又是怨气!”
田骈想起上次那吴越之事,如今吴越之地半分怨气也没有了,想必是孟轲已经成功了。只是上次说起来,还是他们算计利用了孟轲,如果现在再请他出手,实在是没有这个脸。
“韩非和李斯现在何处?”淳于髡静思片刻,出声问道。
荀况应道:“他两人已经尽数学得我的学问,申不害上次去韩国变法主政,我就让他们两人一同前去,也好学习磨砺。”
“立即派人传令,让李斯去找孟轲,劝说他共同抗秦。”
“只怕这一次,不太好说服了吧?”
“不一定可以,”淳于髡信心满满,“告诉孟轲,我已经探听出秦王下一步的打算,是周王的九鼎。”
“什么?当真!?”身后的几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错。孟轲虽然很重要,但这次白起的怨气不同寻常,甚至要胜过那越国。这次不能只指望他一人,让苏秦说服六国,精锐齐出,共讨暴秦!再让人通知墨家巨子,魔头出世,邀请他墨家共襄盛举!”
“这一战,事关天下!”
————
刘衽现在在哪里?
他在东方辙处养了一阵子,伤势痊愈以后,行走于各国之间。
他在思考,这一次轮回,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或者意味着什么。
再具体的一点,接下来他应该做些什么,才能顺利地度过大劫。
一切都很茫然,他只能四处走动,看看能不能遇到自己的机缘。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楚国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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