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轲睁开双眼,才发觉又换了一副天地,什么将军天子,什么刀兵高堂,全都不见了踪影。刚才那一幕幕的场景,就好像梦幻泡影一般,转眼即逝。
这一晚上孟轲尽是在各种身份之间兜兜转转了,搞得他现在真真假假也分不清楚。
而眼前又是另外一副画面。
孟轲抬眼望去,此时自己正身处齐国城外,一望无际的田野,道路两旁杨柳依依,小溪潺潺流淌在右手边。
自己身穿儒服,在水畔的青草地上一棵大树底下席地而坐,这场景似曾相识。
这不正是白天自己游览过的地方吗?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周围有山有水,也有偶尔经过的鸟鸣走兽,但偏偏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用说日间相会的李斯等人了,就连常见的过往农夫,此时也不见一个。
孟轲心道,今天晚上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扑朔迷离的事情,平生未逢。只是如今看来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自己恐怕还在这奇异的梦境之中。
正在疑惑之间,忽然孟轲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凭空冒出一个小老头来。
这小老儿身材矮小干瘦,高不满七尺,看外面年约五旬上下。一双又浓又长的眉毛底下,藏着一双绿豆眼。鼻梁高突鼻翼宽大,一张长面配着长髯,黑的跟锅底一样,长相说不出的滑稽。
他正站在半空中对着孟轲微笑,原本就异于常人的长相这么一调动,就显得更加怪异了。
这恐怕也是一位奇人异士,但不知道他所为何来,不可鲁莽对待。
孟轲心里这样想着,向那小老儿躬身行礼道:“不知道老丈所为何来?”
那小老儿只是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孟轲见他不言不语,也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不急不恼。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必平白失了分寸?还不如就既来之则安之,等他想开口说话之时,自然会回答。
小老人是有意要晾着孟轲。
儒家门生都自诩为君子,总是吹嘘君子如何如何地在才华和道德上高人一等。
但事实上,沽名钓誉者多,身体力行者少。
君子不仅要观其动,更要观其静。
动则雷厉风行,虽山高九仞,也如履平地,水深千丈亦安之若素;静则波澜不惊,不疾不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一静一动,一张一弛,方显君子本色。
孟轲能处变不惊,确实是心性上佳之人。
但这还不够,还没有达到荀况和这小老儿对孟轲期许的高度。
“何为仁?”
小老儿开口问道,声音响亮如洪钟大吕,与他的外表完全不成正比。
仁?
这可是儒家的根本命题,岂是一言半语就能说的清楚的?
孔夫子的许多弟子都问过孔子这个问题,而孔子针对每个弟子不同的个性,做出了不同的回答。
由此可见,仁无常态,针对不同的人,仁既是一种追求,是一种完满的状态。
所谓求仁得仁,仁在其中矣。
君子在不断追求仁的过程中,逐渐实现自我的完美化。
由己及人,从个人推及到集体,推及到国家,最后实现改变天下的终极使命。
仁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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