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永世难忘。
他用双手支撑起上半身,脚步虚浮,微微踉跄,极为苍白地前行两三步。
接着身躯站定。
死寂。
那个黑衣少年,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鲜血淋漓的眉心。
滴答。
滴答。
身后那团被人掏空的心口,此刻血迹依旧止不住的下落。
黑衣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
易潇轻声笑了笑。
这道笑声击打在水月身上,令她面容再度苍白三分。
山崩地裂。
陆地瓦解。
天昏地暗之际,黑衣少年陡然长吼一声!
大地之上那股绵连如龙脊的力量狂暴突起,将一整块地面挤开,一颗数十丈大小的恐怖头颅猛然探出,幽幽眸子宛若星辰,盯住那个倔强站在原地的瘦削女孩身影。
水月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怔怔看着那个黑衣少年转身。
易潇的眼眸里已经化为纯粹的黑色。
那条恐怖的巨蟒幽幽直起头颅,站在头颅之上的小殿下面无表情,短发迎风而长,恐怖的生机以这样一种形式在体内发泄而出。
小殿下鬓角长发飞扬,闭眸再睁眸,瞳孔之中的纯粹漆黑令人毛骨悚然。
他一只手轻轻拉扯身上宽大黑袍。
那袭黑袍被狂暴的力量直接撕裂,化为漫天飞灰。
易潇手上攥着一角古老画纸。
水月惨笑一声,盯住那张画纸。
画纸上绘着一个黑衣少年笑意浅淡观摩石碑的模样。
是黑衣少年观碑画像。
易潇离开水月屋子时候,特地带走了这张画像,当着水月的面,郑而重之放入自己怀中,算是自己与她的一个交换。
而此刻易潇面色漠然。
右手微微用力。
“噗嗤”一声,魂力火苗在手中燃烧而起。
那张黑衣少年观碑画像在火焰之中枯萎,最终洋洋洒洒。
一片黑灰。
那条恐怖巨蟒抬起眸子,似乎想听到黑衣少年的声音。
小殿下再也不看下方的水月,淡然开口道:“走吧。”
通体雪白的庞大巨蟒一半身子依旧潜行在地下,直起的一半身子摧枯拉朽一般将街道一侧的建筑全部击垮。
......
......
易潇离开之后——
红衫钟天道急着拉扯水月袖子要离开这里,却发现她身形不稳,跌倒在地,眼睛通红,死死盯住那道黑衣少年脚踏雪白巨蟒身影离开的方向,直到如今,依旧不愿意离开。
钟天道手上再度用力,却发现那个瘦削女孩的身影缥缈虚幻起来。
非实体。
而是虚体。
一道惨然声音传来。
“其实......他说得是真的。”
红衫雕玉老板微怔。
“我们......都只不过是这座镇子里的囚徒,傀儡。”
“看到的,都是那个男人希望我们看到的。”
“或许我们想到的,也是他希望我们想到的。”
他面色茫然,却依旧选择了听下去。
“我们活着,却毫无意义,在无数个轮回之中,无数次记忆被清空,无数次记下,无数次忘去。”
“我们是棋子。可悲的棋子。”
水月咳出一口鲜血,痛苦道:“说到这里,用‘我们’......已经不合适了。”
她抬起头,幽幽望向红衫男人,“应该是‘你们’。”
钟天道的身子僵住。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要听命于所谓的‘尊上’?”
“为什么,你们脑海之中,总是空空如也?”
红衫雕玉老板的面色有些苍白。
“是‘尊上’不让你违背他的意思,抹去你们的记忆。”
“也是这里的规则......不让你们拥有记忆,这样,就永远封锁了你们的思想。”
“但是......那个紫袍男人,一直被困在二层楼里,不是吗?”
红衫钟天道嘴唇已经在颤抖。
水月惨笑一声:“他是被自己亲手缔造的规则困住的,而可笑的,是他自己也无法违背自己的规则。”
水月想伸手触摸自己,却发现无能为力。
她的手指是虚幻。
她的脸颊也是虚幻。
说到底,她只不过是那个紫袍男人虚幻而出的规则,用来弥补这个世界的空缺。
当大红月降临之时,那个男人会解开所有的枷锁,他离开二层楼之时,将以这个世界主宰的身份,重新君临大地。
自己被玄上宇制造而出,为的就是有一朝能找到完美解开他束缚的方法。
现在那个黑衣少年的力量冲破了六道轮回的枷锁。
佛骸的规则被打破了。
那么自己......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吧?
水月有些惘然低下头。
手指从脸颊上交错而过,仿佛穿越了时空。
接着她看着地面上留下的一滩晶莹痕迹。
心中突如其来的一阵绞痛。
既然自己只不过是虚幻出来的人。
那么为什么.....自己此刻的泪,会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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