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文是左手摸着算盘右手摸着鞭子长大的。别看她在日常生活中似乎有些长不大的样子,其实她在一些事情上还是很有见地的。赵老太太最满意柳念文的地方就在这里,她一点都不觉得儿媳妇强势了对儿子不好。恰恰相反,在赵老太太看来,书呆子样儿的四郎就需要有个能主事的媳妇。
于是,赵老太太稍微起了个头,柳念文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柳念文搬了张椅子放在老太太身边,然后整个人就像只猫儿似的靠在老太太的腿上,笑着问祁明诚,道:“那明诚哥不如先说说,您现在做着什么样的买卖?”她这个叫法是学了三郎、四郎了。
柳家是小吏世家,族内出了好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其中官位最高的一个也不过是八品官。当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她这样的家世已经很够看了。这些小官小吏们组成了一张很大的关系网。
除了当官的,当捕快的,当主薄的,柳家的宗亲中自然还有以其他手段谋生的人。
此刻,他们聊起的那位族叔就是家里开着镖局的。他算是柳家中比较能赚钱的,每年都会给族里送去不少钱,这些钱在买了祭田、照顾了孤寡之后,会成为那些小官小吏打点关系时的开路费,而等到当官的宗亲们站稳了脚,他们反过来又会给开镖局的那位行一些方便,这也算是良性循环。
这所谓的“行一些方便”倒也不能说是以公肥私。私心肯定是有的。可也有句话说的是,衙门有人好办事。如果衙门中没人,这里卡一下,那里卡一下,不狠狠出点血是办不成事情的了。但如果衙门中有了人,大家互相给个面子,即使不用徇私,按照正常流程把事情办下来,这也是极好的。
柳念文大大方方说了自己娘家的事情。祁明诚也坦坦荡荡地回答说:“我做的主要是衣食生意。而且这还是个长期的生意,只要各处打点得好,可以一直做下去。至于别的,日后再慢慢合计。”
赵老太太轻轻拍着柳念文的后背,柳念文在她面前越发娇气了。两人处得像是一对母女。
“衣食?”柳念文问。只说衣食的话,这个范围就太广了。
玉珠儿听不懂大人们之间说的话,她抓住祁明诚那只拿着白糖糕的手往祁明诚的嘴巴里塞。
祁明诚终于明白了玉珠儿的意思,赶紧就着白糖糕咬了一大口,艰难地咽下去以后,先对着玉珠儿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对柳念文说:“先说这衣服,我打算以西北军为卖点。我提供的衣服可以是西北军兵将们的四季常服同款。”此时民间的舆论已经炒起来了,老百姓们对于西北军非常尊敬。
“秋冬装耐寒,春夏装虽然轻薄些,不过质量都很好,料子很结实。”祁明诚又说。这些被服都是按照军用的要求做出来的,质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虽然成衣的价格比老百姓们自己买布裁衣要贵一点,但如果衣服很耐穿呢?要是一件衣服抵得上他们自己做的两件、三件的,这不就划算了?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点是祁明诚没有说的。
质量这个东西,只有等老百姓们买回去穿过了,等到时间长了,他们才会明白物有所值。那么在一开始该如何刺激他们消费呢?祁明诚的生意中是有沈灵参股的,也就是说,他赚到的钱都要分给沈灵一部分。然后,他既然用西北军做了广告,他完全可以把这个广告变得更加合理。他可以直接说,他每卖出一件衣服,这衣服的利润中就有一文钱——或者几文钱,总之具体数额可以日后再定——是要捐给西北军的。这意味着老百姓们只要买了衣服,就为西北军的建设贡献了一份力量。
在舆论环境如此好的现在(并接下去的几年中),这样的销售手段是完全可行的!
“至于粮食……”祁明诚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出来只怕你们不信,我手里的粮食种类繁多,并且数量都比较大。不过,被服也好,粮食也好,这生意都不是马上就要做的,还需要再等上一两年。”
如果是一般人说了这样的话,只怕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吹牛皮了,并且牛皮都要吹破了。
不过,赵老太太是相信祁明诚的。赵成义写信回家时,总是不遗余力地说祁明诚的好话。即使赵成义不会把具体的事情说出来,但只要他一直强调“对亏了明诚啊”、“还好有明诚啊”,赵家人就隐隐猜到了一点什么。如果祁明诚真的在做寻常的生意,他能连着几年不回家,连信都不敢多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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