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她看他悒郁不乐,想逗他开心,硬拉着他到窗边看四娘的表演。
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四娘早已声名在外,他想不认识她也难,早迟而已。
三娘初来时,她也曾做过这样的事儿。一半担心,一半还是对自己有信心吧。女人的这点小心思,说起来可笑,细想却又可怜。
也不知道武郎知不知道。
前一次,他没让她失望,看了三娘一会儿,他便摇摇头,回了她的房间,之后眼里便再没了这个人。
这次她故伎重施,因为春四娘戴着面具,更是放心大胆。没想到,偏偏就......她攥紧了手,指尖仍止不住轻颤抖。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武郎原本是闲闲地倚在窗棂上,突然身子一僵。她看到他直起了身子,眯起了眼睛,眼中有异样的神彩在闪动。
虽然只是一瞬,却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花总会败,人自然会散。春二娘在心里安慰自己,说起来,武郎算是个长情的,多少年了?七年还是八年?待她数载如一日,姊妹们谁不羡慕?她应该满足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要看开,却很难。也许,就因为这难得的长情,才导致她妄生了执念。
细算起来,她自小堕落平康,在这院中近廿载了,坐上都知娘子这位置也有十载了。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做这见不得人的营生,每日迎来送往,有钱的都是座上客,待遇只能因客人的大方程度而定。
对钱有执念很正常,真真假假的情意也很正常,因为可以换来更多的钱。最忌讳的就是对人生了执念,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真正可算是万劫不复了。
春二娘打了个寒噤,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既然武郎并未明言,想来还是顾忌她的,她一定不能先乱了阵脚。细想今日种种,她的确太过失态,明知武郎素来最不喜欢有人揣测他的心思,她却犯了他的忌......
春二娘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生疼。
她知道不能在院门口久留,以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当下微笑转身,用最优雅的步子缓步进了后院。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片刻工夫,又走了出来,春风满面地敲响了春四娘的房门。
绿珠开门通报后,春四娘马上迎了出来。
两个人在里间坐下,漫无边际地闲聊了半日。
春四娘还不习惯这种黑白颠倒的生活,困意早就上来了。但看春二娘谈兴正浓,也只得陪着。
她捧着茶盏,微笑着听春二娘侃侃而谈,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她可真是好兴致,即便现在算平康坊的白天,可到底是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特地跑来找她谈平康坊的娱乐八卦,是怕她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吃亏所以特地来科普的么?
若自己对春二娘说声谢谢,她会不会微笑着回答:“不用客气,请叫我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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