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智慧生物的大型会议都逃不开流程和仪式的本质。歇斯底里的争论,肮脏或者昂贵的交易,全都在会议开始前就已经完成,偶尔冒出来的一丝杂音也不过就是败者垂死挣扎般的表态:我服从组织决定,但组织也要记住我在这件事上所持有的保留意见,没准下一次就是风水轮流转,我的意见获胜呢!
开始的时候,欧阳还竖起耳朵听听,在心里吐槽两句,但很快就因其陈词滥调和寡淡无味而失了兴趣,收回注意力,专心打起了瞌睡。
一直到大朝会的最后,欧阳才再一次打起精神,只因为戚云恒终于提起了孙妃被废一事,并当众宣布:戚雨浠实为皇女,并非皇子。
这事早在朝中通过气了,朝臣们的反应也看似激愤却不激烈,唯有对孙妃家人的惩处很有那么点意思,甚至称得上是恶趣味。
戚云恒没有给孙家扣上欺君罔上的不赦之罪,只责其为教女无方,然后撸掉了孙家人的官职,命其全家返回祖籍,到自家祖宗的坟前好好反省。
但比起最后的杀招,以上这些全都算不得什么。
戚云恒以“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母之错”为名,命孙妃的父亲贬妻为妾,另娶贤妇。
在欧阳看来,最后这一条实在是恶毒到了极致,名正言顺地使人家破人亡于无形。只是这种做法与戚云恒的行事风格有些相悖,十有8九乃是他人的谋划,但戚云恒既然选择了接受,显然是对孙家人恨之入骨,恼到了极致,不能除之而后快,也要使其生不如死。
鉴于孙家和自己素无瓜葛,欧阳既没有为其鸣不平的想法,也没兴趣落井下石,只打算等大朝会结束后,问一问戚云恒是哪个败家玩意想出了这么一个祸害人的损招。
但在大多数朝臣看来,这般处置却是仁义到了极致——不死,便有活路,便能东山再起。更何况与孙家血脉相连的皇女毫发无损,将来只要能想法子把这位皇女重新娶回孙家,荣华富贵就会自然而然地随之归来。
正因如此,戚云恒对孙家的处置并未惹来朝臣的非议,只有几个朝臣趁机提出了广招秀女,充盈后宫一事。
戚云恒不置可否,转头向户部尚书万山问道:“万尚书,户部可能拿出选秀所需之银两经费?”
“回禀陛下,如今百废待兴,处处都要用钱,国库中的存银却是有限,支应各部运转已是艰难,更何况还要预留出一部分银钱以抗天灾*。”万山诉了一通苦,然后又补充道,“若臣没有记错,陛下的皇宫也尚未修缮完毕,即便是秋日里有了税入,也要先以陛下的起居为重。”
简而言之两个字:没钱!
“朕明白了,万尚书辛苦。”戚云恒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头对提议选秀的几位朝臣道,“选秀之事,今年就不要再提了。”
没钱,自然讨不了小老婆,这理由虽不好听,却也最是无可指责。
那几位朝臣也只能悻悻地应诺一声,老老实实各回各位。
戚云恒却没有就此了结,语气一转,继续道:“说起来,充盈后宫本是朕的私事,原本就不该动用国库和税入,更不该因此惊动天下百姓,劳民伤财不说,还会引得人心慌乱,让别有用心者趁机谋财逐利。朕以为,选秀一事应由礼部草拟一份章程,非士族官爵之女不得入选,不得获封,更要以秀女及其家族的意愿为前提——纪尚书,礼部可愿受理此事?”
“回陛下,此事本就是礼部之责,臣等自然责无旁贷。”礼部尚书纪鸿当即站了出来。
“朕心甚慰。”戚云恒点了点头,将选秀一事就此翻过。
之后,戚云恒又宣布了将在正月十五举办祭祀,为四位皇子皇女和皇室祈福,邀请诸位朝臣前来观礼。
祭祀之事一向由礼部负责,纪鸿那边不曾提出疑议,显然就是已经和戚云恒有过沟通,达成了一致。再加上此事一不关系国本,二不牵扯朝臣们的利益,一众朝臣听过也就听过,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但就在魏公公已经站了出来,准备替戚云恒再喊一声“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的时候,一名身穿蓝袍的四名文官突然站了出来。
“臣有本奏!”
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霎那间,整个朝堂都为之一肃,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这名四品文官汇拢过去。
只因,这人的奏本并不在计划之内。
“言。”戚云恒微微蹙眉。
“启禀陛下,臣偶获一物,看似珍贵非常,却又难断其真伪,特献于陛下,请陛下定夺。”说话间,这人把头顶上的官帽摘了下来,从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
隐在武将堆里的高名顿时脸色一变,恨不得冲出去效仿欧阳,也将这人一脚踹飞。
——竟然在大朝会上夹带私货而且还成功了,你他[娘]的想作死也没这么害人的吧?!
高名虽为自己手下人的失职而懊恼不已,但还是在戚云恒的示意下走了出去,将布包从这名官员的手中接过。
一入手,高名就因为布包的手感和份量而吃了一惊,心念一转便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得加快脚步,将布包转交到了魏公公的手中,并与他一起,当着戚云恒和一种朝臣的面将布包慢慢解开。
就在布包被彻底打开的一瞬间,大殿里先是一静,跟着就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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