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王城内外一切的喧嚣渐归宁静。
皇甫容刚沐浴完出来, 穿着一身干净的里衣, 接过肖沐西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抬头问道:“窦宸回来了吗?”
肖沐西笑着回道:“算算时间, 应该快了。”
这时,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样,外面传来了叩门声,窦宸站在皇甫容屋外道:“殿下,我回来了。”
皇甫容忙把茶杯递给肖沐西,看着门口的方向道:“进来吧。”
窦宸走进来看了一眼,“殿下不冷吗?”
这个季节,朝晚还是偏凉的,屋里为了通风, 开着几扇窗子,不时亦有凉风阵阵吹进。
皇甫容摇了摇头,看见窦宸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忙又加了句:“刚才不冷, 你这么一说, 我也觉得有些凉了。肖公公,把我的外衣拿来。”
肖沐西也像是刚刚想起来一般道:“哎, 是咱家粗心了,咱家这就去给殿下拿外衣。”
窦宸出声拦下他道:“行了, 我来拿吧。肖公公, 你这些天跟着殿下也辛苦了, 先去休息休息。我陪殿下说会儿话。”
皇甫容在客栈里当着布骅和闻人雪的面,没有细讲两人分别之后的事情,只是笼统的说了一下。
当年跟着皇甫容一起来燕卑的人,如今除了窦宸,就只剩下了肖沐西一个,肖沐西那时也受了很多伤,腿也差点瘸了,等到伤好之后,已经过去了快一年,他是寻着皇甫容留下的暗记,一点一点寻到西落,在西落的边城凤止关,找到了皇甫容。
“这……”肖沐西迟疑的看向皇甫容。
“我也正有些事要和窦七郎说。”皇甫容点了点头。
肖沐西便笑道:“那咱家就躲个懒了。”
他退出屋外,伸手带上了门,想想到底不敢真的就这样回房休息,便合袖站在檐下守起门来。
屋内,窦宸果然去取了一件外袍给皇甫容披上,温声道:“我这里没有殿下的衣裳,殿下先用我的将就一下,等明天再叫人来量尺寸做几套新衣。”
皇甫容扬笑道:“用不着那么麻烦,我的衣裳都在客栈,明天叫肖公公去取回来就成了。别站着说话了,坐吧。”
窦宸应了一声,跟着他前后落座,看着桌上的几个盘子,笑道:“这是殿下准备的?”
皇甫容看向窦宸,微笑着道:“我看你晚上几乎没动过筷子,怕你晚些时候要饿,就叫肖公公准备了些小食,当宵夜了。”
窦宸不由笑了。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不比任何一个窦家人差,甚至和窦六郎的相貌也有一拼,不笑时已如华茂春松,笑起来更如夏花盛开,灼灼俊美,令人不可逼视。
皇甫容心头一跳,差点看呆住了。
好在他愣的快,回神也快,把这种奇怪的惊艳感压了下去,不自然的笑道:“你笑什么,不吃吗?”
“要吃的。”窦宸声音温醇低沉,勾起了嘴角,“正好跑了这一趟,着实有些饿了,我就不客气了。”
皇甫容也不再多话,静静的喝着茶,不时看窦宸一眼,或是看着别处出会儿神,想到自己今天被布骏摆了一道,仍然有些惊悸。
窦宸吃完后,让人进来收了盘子。
守在门外的肖沐西又叫人送了一盘小点心和一盘水果。
皇甫容刚要开口问窦宸去见皇甫华的事,冷不防听见窦宸问了一句:“殿下今天哭过了?是因为闻人雪吗?”
皇甫容没想到天色那么暗了,窦宸还能注意到他哭过的事情,不觉有些尴尬,“啊”了一声,忙道:“不是的,是我走路不小心扭了脚,疼的厉害,和闻人雪没关系,他也知道的。”
窦宸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信是不信。
皇甫容清咳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问他道:“你送闻人雪回去,见到皇甫华了?”
提起这事,窦宸明显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叹声道:“别提了,一见面就把我痛训了好一顿,足足骂了半个时辰。说我不孝顺,出来三年,除了头两年还时有平安信回去,最后一年连一封信也没写,太不像话了。”
皇甫容惊讶起来,“你一年都没报平安信?”
窦宸看他一眼,“反正都要回去了,报不报都一样。”
皇甫容多聪明,脑子一转就知道窦宸为什么没有报平安信回去。
一年前,泱国叛军攻城,窦宸带着皇甫容破开重围,本欲返回泱国,结果半路遇到了伏击,为了让两人都能活下来,窦宸选择了让皇甫容骑马先走,他留下来断后。
临别时,窦宸叫皇甫容先不要回泱国。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有人伏击他们就说明有人不愿意让他们回到泱国,而且这些人还一直隐在暗处盯着他们。
皇甫容想的更多。
他抱着一线希望靠近了泱国边境,却发现那边果然有很多形迹可疑的人,他不敢冒然犯险,换了寻常打扮,跟着一家从泱国到西落的商队去了西落的边城凤止。
凤止关城外有两条路,往左通往南炽国,往右通往泱国和边陲五族,是西落的第一要塞,常年有重兵把守。
皇甫容虽然被窦宸从乱中救出,但也不是毫发无伤,他刚到凤止就用窦宸留给他的方法联系窦宸的师父安上闲,然后一边等安上闲的消息一边找地方养伤。
谁知道安上闲也出了事,分不出手来去见他,只派亲信给了他一张房契一个新的身份和一些银票,他就靠着安上闲给的这些东西在凤止关住了下来。
他也想过要不要报平安信回泱国,但又怕万一消息被闵家或者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收到,反而成了那些人利用的工具,好心成坏事,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写平安信。
现在看来,窦宸和他的想法一样。
只是,他不写是为了自己,窦宸不写是为了他。
皇甫容不能不受感动,怔怔的看着窦宸道:“你……难为你了。”
窦宸却看着他笑道:“你回来就好。”
他不是没想过偷偷给窦聿槐夫妇报个平安,正所谓百善孝为先,他也不想让他爹娘担心害怕,但他更怕万一出了岔子,让那些想要对皇甫容不利的人知道了,布置下去,皇甫容恐怕再难活着回到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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