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处理得急,恐怕没有亲自去查看过翠儿是不是真的死了吧。”
这些当然是下人做的,王氏怎么可能亲自查看?林宁就是抓住这一点。
“你大概不知道,翠儿没有死。她从乱葬岗爬了出去,被人救了,离了京城,养了好几年身子才算好。这个月月初,她上了京。你毁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脸,毁了她一辈子,她怎么甘心!她要回来去衙门敲沉冤鼓。刚巧,被我碰上了。”
“你们以为我前阵子病了是因为纵欲过度!那日,我刚刚见了翠儿!”
“王氏!你以为瑚哥儿死了,静儿怀着孩子必然受挫,说不得就会一尸两命对不对?你以为我没了后,这荣国府就是你二房的了吗?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这么多年,你午夜梦回,有没有见过瑚哥儿来找你!那时候,瑚哥儿面色苍白,身上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挂着水草,鞋子上沾着青苔,他说他死的好惨,他问你,问你这个好二婶,为什么要害他!”
王氏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多么有见识的人,更加不是一个心理素质多好的人。所以,在看到锦盒里一样一样的证据的时候,她已经慌了神。再得知翠儿没死的时候,只觉得已经东窗事发,天塌了。如今被林宁这样绘声绘色的话语一激,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竟真的好似看到贾瑚如同林宁口中所说的那副模样站在她面前一样。一遍遍质问她,为什么要害他。
王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步步往后爬,慌乱摇头口中呢喃,“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瑚哥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当时就是想着,我的珠儿这么出色,你为什么要比他更出色,如果没了你,是不是这一切都是珠儿的。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会鬼使神差的遣走了跟着你的丫头,就是那么轻轻一推。你就……”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可是做都已经做了。我只能把所有人都灭了口。还有翠儿!翠儿她看见了,她看见了!我……啊……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
林宁大是惊讶,他不过是诈一诈她,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并且,原来不是翠儿动的手,事王氏自己动的手!林宁身子一晃,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同情怜悯,她竟然落下泪来。
虽说林宁之前提过贾瑚的死可能与二房有关,可是当亲耳听到真相之后,贾琏完全惊愕难耐,颤抖着手扶住林宁,“老爷。”
林宁挥了挥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淡定下来。只见贾母闭着眼睛瘫坐在主位之上,面色苍白。到底是嫡长孙啊!即便贾赦不好,她不喜欢,可是瑚哥儿确实个好的。小小年纪,进退有度,学什么都快。她还几次抱在怀里哄过他。可是就这么没了……
当时王氏的处理确实让人疑心,可是人已经死了,她也不过那么怀疑了一下,没有证据,而且她还得顾虑着二房,人死不能复生,她也就不多想了。没想到……没想到果然……
贾母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王氏,似是能活吃了她。怎么就给老二娶了这么一个毒妇,害死了嫡长孙,拿贾家的银钱去倒贴王家,还得连累她的好儿子!
王氏却完全已经陷入梦魇之中,口中喃喃说着当年的这桩事,突然再次大声尖叫了一声,晕死过去。可屋里几人谁都没那个心思去查看她的情况。
贾母环顾四周,暗自庆幸,当时让丫头们都出去了,没有别人听见。她看着林宁,心道:难道……难道他大病了一场,病的糊里糊涂,往日里看着那么康健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病得来势汹汹。她本来也信了太医的话,可原来……原来……
是啊!不论是谁,知道嫡长子被家人所害,大约都受不了吧!怪不得他病好了性情也变了。
林宁转头与贾母对视,看着贾母的表情,她心里想的什么,林宁大约猜出了几分。不由得心中大是感叹,还好这招用对了,她也算再次给自己找了个转变的合理性。
良久,贾母道:“我做主让老二休了她!”
林宁冷笑,“老太太以为这样就算了吗?休了她?以什么名义休妻?七出之条的哪一项?”
贾母咬牙:“瑚哥儿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否则咱们家就完了。”
“老太太不必强调这个。我是长子,知道家族的责任。我们家若是出了这一个毒妇,几辈人都抬不起来。若非如此,我怎会拦着翠儿,安抚住她,不让她上衙门呢。”
贾母神情一松,“我和老二商量一下,看用七出的哪一条合适。”
“休了王氏,宫里的大姑娘怎么办?珠儿可就正在议亲,李家会怎么想,还有宝玉……”
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子女都会受影响。贾母一愣,张嘴说:“那便让她病逝。”
这当然是最好的法子,王家的名声和贾家的名誉都保住了。可是……
“老太太想的未免太简单了!老太太以为死了一个王氏,就能消了我心头之恨吗?老太太你易地而处想想看,若是你,你咽得下这口气吗?瑚哥儿就活该死吗?”
贾母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分家!我不管王氏做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老二知不知情,在我这里,他都脱不了干系。即便他不知情,可夫妻一体,他也逃不开去。老太太想一想,这些事情若是传出去,即便都是王氏做的,和老二没关系,可是别人会怎么看。别人只会说贾家二房害死了大房的长子,可不会单单只说王氏。到时候,老二毁了,宫里的大姑娘毁了,珠儿也别想再考科举。至于宝玉,那就更不用说了。”
贾母身子一颤,此刻真恨不得直接活剐了王氏,也活剐了……贾母看着林宁,眼中寒光一闪。虎毒不食子……她没有想过要杀了这个儿子。可是若老大和老二不能共存的情况下,那么她也只能狠下心了!
可是林宁似是早已看破了她的心思,言道:“老太太还是歇了那些心思的好。我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如何不会给自己留后招。若是我有什么事,或者琏儿有什么事。这些证据就会出现在刑部崔大人的案头。翠儿回去敲沉冤鼓,若是衙门管不了。那么自然会有人去敲登闻鼓,告到御前去。”
哗啦——
贾母将手边的茶盏摔在林宁面前,颤抖着手指着林宁,“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你这是要毁了整个贾家!”
林宁不动如山,“老太太误会了。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所以,我只求分家。我终究也是贾家的人,要抱住贾家的名声。可我着实不愿意再和二房牵扯下去,分了家,从此两房井水不犯河水。为了贾家,这些东西我会全烧了。这些事我也会全都烂到肚子里去。老太太应该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这事传出去,知晓内情的知道我是受害方,但多的是不知晓内情的只会说贾家出了个怎样的人,贾家如何如何。这样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所以,若没人将我逼到那个份上,我也不愿意闹到那一步。”
贾母心下一松,思忖了一会儿道:“好!明日我就和东府那边说分家,再让人去请族里的老人。就说是我的主意。不过,分家可以,不分府。”
只要没分府,贾政还在这府里,那么在外行走就还可以用府里的身份,不至于太难看。而且二房每个正经的营生,又除了这档子事,贾政更是个不通庶务的。若分了出去,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在府里,好歹还有她看护着。
林宁看了贾母好一会儿,见贾母神色坚持,皱了皱眉,觉得这样已经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胜利了。她看了眼地上的那些证据,心头苦笑,若她手里真有翠儿,真有这么些证据多好。
林宁压下心头思绪,点头道:“可以。不过王氏之前从贾家掏出去的钱和东西,要补上。那可大多都是我的东西。另外,二房搬出荣禧堂,住到西侧院去。那里面积大,老太太也不用担心会委屈了二房,即便二房再多生几个孩子也住得下。但我会在西侧院前砌墙,将他们和府里隔开。”
贾母一滞,砌了墙,不就等于是两府了吗?她咬着牙,“不行!”
林宁抿了抿嘴,“留一个门,这样,他们平时也能方便出入给老太太请安。”就怕贾母还要讨价还价,林宁适时的开口,“王氏挖空了贾家,等于挖空了我的东西,我还失了嫡长子,人财两空。老太太莫要太过分,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贾母嘴唇似是要咬出血来,可她没有办法啊!
“好!”
林宁满意地起身,弯腰将地上的证据一张张捡起来重新收入锦盒,塞到贾琏怀里,看的贾母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些都毁了。这是想握在手里永远把二房压下去啊。只要二房或是她做出什么不如他的事情来,他就能拿这个出来威胁!
走到门口,林宁停了下来,转头道:“老太太大可放心,这些东西我留着只是想要以防万一,并不会轻易动用,毕竟之前也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至于翠儿……等到二房搬了家,府里尘埃落定那天,我会送她去见阎王。不会让她有机会毁了贾家。”
斗罗书:(www.douluo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