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声音辘辘,似乎要将路面上的细沙一一碾碎般,一点点的扎在人心头,走在马车之侧的士兵们脚步声沙沙,就如春夜蚕子食着桑叶,这车轮碾压之声与士兵的脚步声
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奏着简单的乐曲,唰啦啦唰啦啦的响。
卢秀珍端坐在马车里,旁边放着一个大包裹,鼓鼓囊囊的一堆。她掀起马车帘幕朝外边看了看,就见看不到边的绿树延绵着,绿色的树叶里着一些金黄颜色,宛如绣娘们巧手绣出的花纹。此刻正是秋收完毕的时候,稻田里棕黑色的泥
土与褐色的稻草秆子混在一处,就如杂色的织锦,沉沉的盖在大地上。远方的田野里还冒出了缕缕白烟,那是农夫们将稻草秆子集中到一处焚烧,因着人手有限,很多时候农夫们都懒得将那些稻草秆子搬回去码成垛,直接就在田里烧掉,这
样就给深耕打了点底子,不用再另外铺一层了。
一伸腿,脚碰到了那个包裹,卢秀珍叹了口气。
唉,一道圣旨又将她宣到京城里去了。这次宣旨使带着圣旨来,崔老实一家虽然还是很诚惶诚恐,可已经没有当初的恐惧,当宣旨使将圣旨宣读完毕,大家站起来以后,崔老实与崔大娘已经忙活着给卢秀珍准
备进京要用的东西了:“秀珍,你等等,娘就给你去烙几个饼,路上饿了好吃。”
宣旨使有些不高兴,这些乡巴佬,跟着他进京面圣还能让她饿着?驿站里好饭好菜随他挑,怎么说他也是宣旨使大人!
顾小圆与顾二贵是第一次听着京城来人宣旨,两人战战兢兢,顾小圆爬起来以后抓住了卢秀珍的手,有些心惊胆战:“卢姑娘,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就留在这里便是。”卢秀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怜的娃,听到宣读圣旨都惊成这般模样,见着周世宗还不得晕了过去?顾二贵有些难过,才跟着师父学几日手艺,马上就要分别了,实在是有些不舍,他吃力的走到李尚工身边,眼巴巴的望着他,心中难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李尚工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叹了一口气道:“二贵,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先照我教你的去做罢,多练些日子便好了,要自己能从里头悟出些什么,等着卢姑娘到京城开分号时,你跟着
过来,我再继续教你,咱们这师徒的情分不会断。”
得了这话,顾二贵总算是放了心,不住的点着头:“师父,我明白。”李尚工怜爱的看了顾二贵一眼,这是个聪明孩子,才教他几日,便已经能做出活灵活现的花朵来,那些绢花摆到桌子上,与其余尚工师父们做的相比,虽然还是缺乏了一
种惟妙惟肖的相似度,可却还是算得上制作精良,对于一个才入门的小学徒来说,这样的作品已经够让人惊艳的了。他还打算过得一段日子再将花叶着色和渐变染色的一些技巧传授给他呢,没想到这圣旨可来得真是快,快得让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更为蹊跷的是,圣旨里竟然指明了要
卢秀珍带一架水车过去面圣。卢秀珍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水车这么大的家伙,搬动起来极为不便,究竟是谁向周世宗提议要她搬这个大家伙去的?幸得原来研制阶段做的水车模型并未拆毁,尚工师父
们赶紧将那模型拆成几个部分,然后用布包起来交给卢秀珍:“卢姑娘,呈了这个给皇上罢。”
水车是造福农夫的一个发明,若是周世宗能下旨将水车全国推行,就能让各地的农民不用那般辛苦挑水灌溉,这也不枉她进京走一趟了。
这次进京面圣,周世宗没有在文英殿召见她,地点改成朝堂。卢秀珍有几分惊讶,这地方不是身居要职的大臣们才能进来的吗?怎么宣旨使直接带她上了金殿?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些手执金瓜站得笔直的羽林子,卢秀珍暗自啧啧惊叹
了一番,前世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这气势恢宏的金銮殿,没想到今生竟然真的踏足于上了。
大殿两旁果然是文武百官站成几排,手里捧着一块块玉笏,跟电视上演的差不多,只不过是这大殿远比电视剧里看到的要大许多,而且也分外明亮,没有想象里的阴暗。昂首挺胸提着包裹大步向前,卢秀珍对于来自两旁的目光不屑一顾,那些重臣们看她的目光肯定是很惊讶加鄙视的吧,毕竟在大周这个男权社会里,一个女人能走进这大
殿来确实不是一件寻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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