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秀珍的话甫才出口,堂屋里立即安静了下来,看热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崔富足与崔富裕两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模样。
崔富足与崔富裕两人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日功夫,崔富足才朝崔大婶瞪了一眼:“满嘴胡嘬些啥子?还不到一旁呆着去!”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这种关键时刻,她偏偏跳出来搅局!崔富足有些生气,自家婆娘咋就这样不会看形势哩?他走上前一步,尴尬的朝卢秀珍笑了笑:“大郎媳妇啊,就冲你们家那破棚子,你奶奶住过去也会住不惯哩,你就忍心让一个老人跟着你们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
“大伯,你放心,只要你们按时将那供养银子交过来,我保证我奶奶吃得饱穿得暖,我家那房子过不了几年就能重新建了。”卢秀珍偏着头,甜甜的笑了起来:“大伯父,都说百事孝为先,你们率先垂范的孝敬了奶奶二十年,也该轮到我们来表表孝心了,大伯父,你可不能拦着我们尽孝哇!”
这话句句在理,又恰似针尖,针针扎到了崔富足的心上,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喃喃不能成语,站在卢秀珍面前,手脚都不知道朝哪里放,有心想冲上去给这个小娘们一个大耳刮子,可这么多人在场,崔老实几个儿子都虎视眈眈的在旁边瞧着,自己肯定讨不了好去。
“不如这样罢。”堂屋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了一个人,朗声喊道:“折中一下,如何?”
“三爷!”卢秀珍笑着喊了一句,她还记得这个人,就是他去桃花村将她接过来的。
“大郎媳妇,你记性不错哇,还记得三爷咧?”崔三爷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踏步走到了桌子旁边:“九叔,不如这样,将老实家里的供养银子减免些罢,不是我爱说多话,当年立这个分家契书本来就有些不公,老实家没分到啥田地房屋,倒是背了一大笔供养银子,当初他还只两个人,现在可多了六张嘴要吃饭,怎么着也该改改了。”
崔三爷在人群里看了好一阵子,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现在的局势,必须要有个人出面来说合说合,大郎媳妇虽然说的在理,可毕竟她是当事人,怎么说也压不住那一边,不如自己出面来做这个好人。
“改改?”崔才高唔了一声:“倒也是应该改下了。”
崔大娘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悄悄朝卢秀珍挪了一步,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卢秀珍冲她笑了笑,轻轻挽起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道:“娘,你莫要出声,有我呢。”
“好。”崔大娘点了点头,现在她不相信自己媳妇还能信谁?
“这样罢,崔老实,我们现在就商量下将你们家的供养银子改一改。”崔才高将毛笔在墨汁里蘸了蘸,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你觉得多少比较合适?”
第一次有人主动来询问他怎么样才比较合适,崔老实有几分紧张,他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干得好像就要裂开一般:“我、我、我……”想来想去,他转过头去望向卢秀珍:“秀珍哇,你说说看,多少银子比较合适?”
“爹,我们是真心实意的想尽孝,但是咱们也不能抢了大伯二伯他们尽孝的机会,就这样吧,将奶奶每年所需要的花费列出来,大致估算下要多少银子多少粮米,然后三家平均分摊便是,族长大人,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公平呢?”
一句“族长大人”将崔才高喊得全身舒泰,他得意的摸了摸胡须,这个开始还撒泼放肆的小媳妇,最终还是要向自己低头的哪。他眼珠子朝卢秀珍那边转了转,忽然觉得可能是这灯光昏暗,她一张脸在黯淡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好看。
唔,崔老实家倒也是可怜,都已经交了二十来年的供养银子了,而且每年还交了这么多,就是不用再交都说得过去,现在人家诚心诚意的来请自己主持公道,自己当然要给他们公道了。
想到此处,崔才高下定了决心:“这样罢,我觉得三一添作五,就依着原来那规矩,减免七成,每年交三成就够了,那么崔家三兄弟,每年给母亲四两银子,七十斤稻谷,十二斤肉,节礼另外算。”
“啥?”崔大婶与崔二婶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老娘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东西!”
“你们这又是啥子意思?”崔才高斜着眼睛瞟了她们两人一眼:“你母亲如何连这点东西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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