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陟县衙的人都知道陈潢是河道总督大人的红人,而且还是一个本地人,给他们树立了榜样。官场的习气,向来是不缺阿谀奉承、巴结逢迎者,陈潢连银子也没用,就交好了几个书办、差役,叫他们汇报高遂李福的一切情况,并且盯着高老头,到时重重有赏。不出几天,陈潢就安排好了高老头,旁敲侧击的问明情况,然后用尽心机,写了一张高遂忤逆的状子,令高老头画押。但是,陈潢并没有呈报河南臬司衙门,他还在等,等待给高遂李福一击毙命的机会。这不仅仅是私人恩怨,还有河水淹没的百姓的冤魂、高府台贪婪攫取的公款。
有了这几个书办差役做内应,果不其然,高遂分派李福,联络河工领事,在他们修建的堤坝,暗中大大减少了埽、花柳、水泥和砖石,很多地方用柴木、用土填上,甚至高遂大肆派遣怀庆农民服徭役,无口粮、无薪资不说,还要叫百姓自带花柳土木等修筑堤坝之物,不够就要惩罚,一时怀庆百姓叫苦连天、民怨沸腾,逃亡山西、陕西的人更多了。高遂并不在意,民怨沸腾怎么了?只要老子结交好上司,打通各种关节,老百姓……呵呵,其实并不重要,哪怕怀庆百姓死了一半,高遂也有无数种办法保住乌纱帽,甚至步步高升。
然而还真有人到河道总督周兴处告状,高遂面无表情,但心里是真着急的,因为周兴的脾气天下皆知。但是,这次周兴的做法非常出人意外,他就回了一句:河南地方官的一应事务,自有河南司、院、道管辖,我爱莫能助。这几句话使得怀庆父老极度伤心,使得高遂开怀大笑,周兴的纵容,让他明白了原来这个老师很护短。
可是,事实不会那么简单的,陈潢早就气得肺都炸了,他监视一阵之后,连夜写好了状子,告怀庆知府高遂虐待祖父、大逆不道、贪污公款八万多两、致使民怨沸腾、流离失所并从犯者李福等,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条。陈潢好歹也是一个举人,在他妙笔生花之下,高遂李福简直成了不杀不足以平天下的十恶不赦之人。但是历经人情冷暖的陈潢,早已不再天真,状子递给了河南臬司衙门之后,他便来来找周兴准备证据,周兴一直冷眼旁观的默许他:“也好,陈相公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这把火烧得很旺了,我再替你加一把。”
陈潢欣喜的跟了他出来,在他眼中,有这个传奇人物相助,肯定能成功的,周兴在安营扎寨的黄河沿岸山头中军,传令所有河工领事、闸夫、堡夫、埽夫、知府、知县、通判、经历等所有上下管事之人,下达了一条命令:请诸位齐心协力,一起迎接河神,助我武陟大坝更加坚固,百年不衰。
时人敬畏鬼神,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众人都连夸总督大人会办事呢,还有很多人闻言到山下买了香纸来烧,虔诚得就像一个穆斯林。山头空地搭起了一座木架子高台,柳湘莲不情不愿的上台了,这都是周兴逼他的!周兴说柳湘莲身段好、武艺好,又爱串戏,来演河神最适合不过了!尽管柳湘莲觉得丢人,为了演好这出戏嘛,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除了高府台等人将信将疑,漫山遍野的河工是完全相信的,周总督是天神下凡,那么他身边这个请河神的人肯定也不凡。
就在高台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静无人声之时,柳湘莲穿了道袍,庄严肃穆的烧了符纸、拿着桃木剑念念有词,还时而舞动身体,就像一个巫婆跳大神一样诡异,周兴心里简直想笑了,他对这些事不是完全相信,甚至穿越前是一点儿也不信的,可是老百姓就信啊!他看差不多了,出列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十分虔诚:“敢问河伯大人可到了?”
“我就是河伯,你们把我请来做什么?”柳湘莲变了音色,还别说,这个喜欢演戏的江湖侠客,演起来惟妙惟肖,声音富有磁性而诡异,就连高遂李福都面面相觑,老百姓更不用说了,黑压压跪了一片,连声祈祷黄河再也不要决堤了。
“河伯大人,原谅小的不敬,而今请您老过来,是想问问您老可有什么需要之处?我等修葺大坝,可有得罪之处?河伯大人常年长眠于此,可有降恩之处?”周兴也是本色出演,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表演功力十分了得,放到前世足以秒杀一大波小鲜肉,人家总督大人都这么虔诚了,何况于别人?
“嗯……我想想。”柳湘莲的声音恍若从天外飘来,他双膝盘坐,两手掐诀,又念念有词、神神秘秘的舞动双手一番,倏地疾言厉色道:“我感觉到了,你们当中有人偷工减料、毁堤淹田,对我不敬!你们当中可有一个姓齐的领事?叫他出来,在黄河底下见我!!!”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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