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城西郊的一处幽宅。
“宫里传来消息,清欢小姐表现很好。礼部遭训,太皇太后赐婚,计划一切进展正常。”
方青霖一身灰袍立于窗前,背对着禀报之人,良久之后才开口:“清欢怎么样?”
“已安全回到定远侯府。”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阁主……”
“说。”
“宫宴之后清欢小姐的兴致比先前低了不少,一回府就被关进了北小姐的房间。从午时到现在,清欢小姐还未能进食半粒。”
听见方青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人犹豫半晌,狠下心开口询问:“阁主,您会因为清欢小姐中断计划吗?”
方青霖并未作答,反而是挥了挥手:“下去吧!”
“阁主!!”
“你只要记住,清欢是老阁主交代务必好生照顾的人。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是!属下明白。”
屋内又剩下方青霖一人,他抖了抖衣袖,迈出房门,立在院子里。夜风吹过,云飘散,满地皎练月光。
他会因为清欢中断计划吗?方青霖眸色染上深沉,他没有回答,不是因为他不会,而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根本无从回答。
从三年前,老阁主将清欢带回来,看到她那张脸,他就知道她是北家的人,脑子里已经有了这个计划,可是正如他刚才说的,他还不了老阁主的救命之恩,只能好生照顾许清欢。
家仇、国安与恩义,他如何抉择。
就算前些日子安排许清欢凑巧被南崔乐发现,他也是没有拿准究竟要不要下许清欢这步棋。直到许清欢亲自找上他——
那日南崔乐不惜撇下老脸跪下求许清欢帮忙,许清欢也只是支支吾吾说考虑考虑。
南崔乐失望离开,转身她就跑进他的院子。
“方大哥,我问你,你诚实回答我。”
见许清欢额前的发有些乱,双颊微红,方青霖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抬手替她理了理发丝:“你问。”
“你还有多少时日?”
就算大家都知道他命不久矣,但从来没有人像许清欢一样问得这么直白,眼眸中却不带任何同情和怜悯。
“不出四年。”
“那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许清欢定定地望着他,“就算知道你要死了,也想要去完成?”
“对。”
“需要我帮忙是不是?”
方青霖抿唇半晌,微微点头。
闻言,许清欢就那样看着他,眸子中映着方青霖的苍白的脸和削瘦的双肩,最后坚定地开口:“好!我帮你!”
方青霖怔然,许久之后开口:“清欢,其实你不需要……”
“方大哥。”许清欢打断他的话,转身背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走了几步才缓缓开口,语气中竟带着几分他不懂的庆幸:“有一件想做又能做的事真的很好。”
同为天涯沦落人,你我之间至少有一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我没有,成全你也未尝不可。许清欢心道。
许清欢转过身,与他相隔几步的距离,那天天气晴朗,风撩起她耳旁的垂发,方青霖听见她清脆而似有魔力的声音:“我帮你吧!”
如果早知道后来的事,方青霖宁可采取更具风险的计划,也不会把她推向这场暗潮汹涌的漩涡之中。
这一个夜晚,在这璇城内,有多少人难以入眠。仿若听清了这些人的心声,大雪簌簌地落了一整夜,伴君到天明。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早已百转千回。
辰时过后,许清欢窝在北如歌的院子里发呆。
从昨日回府,南崔乐就差人在房门口守着,不让她踏出半步。北如歌的房里,除了诗词集,就是各种乐谱,无聊得她只能盘坐在软榻上望着房梁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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