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尽欢背脊一僵,随后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郑英奇:“难怪,不过他来了是好事啊!今晚本来是他的订婚宴,他既然过来了那就说明他心里有你,你和他还是有希望的。”郑英奇拍了拍沈尽欢的肩膀以资鼓励,女人面容憔悴,连笑都很牵强附会,她挫败地摇头,神情疲惫:“没希望了,彻底没希望了……”
“尽欢,你别太悲观,总有希望的,他肯抛下那个林笙箫来找你那就说明他爱的人是你,何况你们之间还有沈焱不是?他若是知道了你为他生了个儿子,指不定高兴得合不拢嘴呢。”
“外婆不答应,我发誓了,如果我再和他有往来,我的亲人会不得善终。”
沈尽欢说完彻底泪崩,她双手捂住脸颊,身子缓缓蹲了下去,她哭得惨烈,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这般难受,明明、明明她对秦深的爱还没有正式开始,明明她今天只是说会考虑考虑。
“尽欢,别哭了,总有办法的。”郑英奇扯了扯嘴角,他蹲下身子,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尽欢哭得更加放肆,人总是这样,本来如果没人过问没人安慰,她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旦有人关心,那些能够容忍的委屈就怎么也忍不下了,沈尽欢泪流满面,她无声地看着郑英奇,痛苦地摇头。
她哭泣时没有声音,哪怕再怎么悲愤,始终只是默默地流眼泪,也越是这样,越是令人心生怜悯。
没有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不可能违背外婆的意思,她不可能因为秦深而成为一个大逆不道的人。
沈尽欢闭上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脑袋嗡嗡作响,短短几日来的相处如老式电影默片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有秦深嘲讽她的样子,有秦深强吻她的场景,有秦深嫉妒暴跳如雷的模样,还有秦时在她胸口一笔一划认真刻下自己的名字……
秦深和秦时,此生她再也不能相见。
他们终究情深缘浅。
“欢欢,你别哭了,太奶奶她是为你好,你们有矛盾就说出来,不要再吵架生闷气了。”
火儿蹲下身子,抬起小手去擦她的眼泪,沈尽欢更加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
医院外面,针锋相对。
沈尽欢的外婆将二十万现金归还给秦深,男人却是倔强地立在原地,不肯接受。
“这是你的钱,还给你,我们沈家不欠你了,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欢欢的生活!没有你,她会过得很好!”
外婆语气不善,也是,眼前的人是害得沈家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她可做不到像沈尽欢那样大度。
“我说了,这钱除非尽欢亲手给我,否则我不接受。”秦深笑了笑,态度还算得上恭敬,只是看得出来他脸色极差,额头渗出隐忍的汗珠。
“你凭什么不接受?你到底要欢欢做什么?难道你还嫌害她害得不够吗?!”
外婆声嘶力竭地低吼,她一贯是个温婉的老人,在镇上这么多年,从未与人发生过口角,没想到她竟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秦深忽而低下身子,四目相对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气场震慑住老人,她睁了睁眼睛,错愕地盯着秦深这张脸。
五年了,他变了许多,不光五官变得棱角分明锐利冷冽,就连那眼神也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加深邃内敛。
这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薄情寡义的很,她又怎么能指望这样的男人会对欢欢真心?
“不够,才这么点力道哪里够?我要做什么?”秦深冷笑,外婆只觉得他那笑容看得她毛骨悚然,而后就听到他说,“我要拉着沈尽欢一起下地狱!”
“你……你这个疯子!”
外婆抬起一巴掌甩过去,秦深站在原地,躲都没躲,硬生生承受住这一巴掌。
“啪!”
这一下,比方才打沈尽欢的那下用了十倍的力气,男人的俊脸立马被打偏过去,他眯了眯眼睛,却是不为所动,不过体内异样的愤怒也因此压制了下去。
外婆打完之后,手掌心都在发麻,她急忙收回手,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怒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总之,我不会再让尽欢和你见面!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会放弃的。”
秦深一字一顿,宛若响亮的誓言。
“秦深,我们沈家不欠你,谁都不可能原地踏步等着你,当年你对欢欢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或许可以推到什么精神失常身上,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没发病的时候,你神志清醒的时候,你可有想过要回来找欢欢,对她负责?”
秦深不由皱起眉头,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就没想过?”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你选择逃到国外将这一切由欢欢一个人承担!你知不知道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就是因为你,她连高中都没读完!也是因为你,她到现在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她在老家被所有人唾弃,我好不容易帮她说一门亲事,对方一听说她在17岁时被人强/奸,立马反悔,连见欢欢一面都嫌弃,你毁了她啊,你怎么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说你想过要对她负责?”
这是外婆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一个男人究竟是有多狠心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如此堂而皇之的话?
他的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
秦深吸了口气,心头烦躁不已,他想见沈尽欢,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可是外婆拦在这里,他没办法进去。
“我之所以不来找她,是因为我不知道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还会不会原谅我。”男人思忖了片刻,随即低下头望着自己的皮鞋发愣。
外婆显然也怔住了:“什么?”
“我以为那时候我的离开对她而言是最合适的,我怕我留下来反而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您明白吗?”
“我不明白!什么伤害不伤害?当初一走了之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症,发病时六亲不认,连最亲近的人都有可能伤害,所以我不能冒险留在她身边,我担心某一天会克制不住自己彻底伤了她。”
秦深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这下轮到外婆惊呆了。
人格分裂症有那么严重吗?
“那你不发病的时候呢?不发病为什么不来找她?我们沈家危急存亡的关头你在哪儿?!”
“我在国外接受治疗,昏迷了一年多。”
“什么?”
外婆再次惊住,她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秦深,男人低着头,神色落寞,黢黑的眸子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皮鞋,仿若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他的意思是,在欢欢怀孕生子生不如死的那一年,他一直在接受治疗,一直处于昏迷当中?
外婆显然是不愿意相信,若真是这样的话,从秦深今日所说的话中她已经能够察觉到自己兴许恨错了人,秦深只是精神疾病的受害者,他也是无辜的。
然而,根深蒂固的仇恨不会说消就消,她宁愿一直错下去,一直恨下去。
“姓秦的,你不用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博取同情,我不会相信的!你就是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小人!要真如你说的对欢欢情深意重,你怎么可能一转身就娶别的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是你和别人的订婚典礼吧?你这样唐突地跑来A市,伤的可是两个女人的心!你太不负责任了!”
外婆厉声训斥,秦深竟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地任由她破口大骂。
外婆恼了,敢情她一肚子怨气最后撒在了一团软绵花上?
“你别跟我装聋作哑,总之,既然你有未婚妻,那就请你善待之,我不想欢欢因为你成为别人口中的小三、狐狸精!我言尽于此,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对欢欢纠缠不清,就别怪我不留往日情面!好自为之!”
最后,外婆拎着那二十万现金气呼呼地回到病房。
秦深立在夜风之中,英气十足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笼罩着他的周身。
……
S市万盛酒店,满堂宾客被临时遣散,原本装点繁华的晚宴会场,此刻一片狼藉。
身着Valentino纯白色高定晚礼服的林笙箫正疯狂地砸东西泄愤,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染花,狼狈不堪。
整个订婚典礼被她砸得稀巴烂,她似乎还不解气,操起手边的椅子对着头顶的水晶灯砸过去。
“笙箫,别闹,跟我回去。”林建东眼皮一跳,连忙一把夺过椅子,扼住她的手腕,想要将她带走。
林笙箫满眼戾气,一把甩开他的手,又气又恼:“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秦深!”
“胡闹!方才他大姐不是说了么,秦深有事暂时来不了,这订婚典礼只是推迟而已,你把这里全砸了像什么话?若是给有心人瞧见了,还以为你没人要了呢!”
林建东对林笙箫宠上了头,平日里连一句过分苛责的话都不会对她说,没想到今天明明被爽约的是她,到最后他反而教训她不懂事。
林笙箫眼泪簌簌而下,哭得不能自已:“爸爸,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秦深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我鸽子让我难堪!他就是想要告诉全S市的人他不愿意娶我!”
“不会的,笙箫,你冷静下来,这事我们从长计议,秦深他不会不娶你的。”
“他会的,爸爸,一定是沈尽欢,他一定是去找沈尽欢了!不然还能有什么事?爸爸,为什么那天在监狱里你没弄死沈尽欢啊?为什么要让她破坏我的订婚典礼啊!”
林笙箫失声尖叫,彼时的她哪里还有一点第一名媛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就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妒妇,愤怒凶狠地诅咒所有背叛她的人不得善终。
林建东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不就是一个男人么?秦深他有什么好的!他不娶你,自然有无数优秀的青年才俊排着队娶你,你是我林建东的掌上明珠,还愁自己嫁不出去不成?”
林笙箫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蹲下来,索性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颊,哭得气喘吁吁:“爸爸,你不懂,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可我就只中意秦深他一个人啊,其他人就算再好,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
林建东瞳孔紧缩,心中对秦深的怨恨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他越是看着自己女儿心碎的样子,越是恨不得现在就抓到秦深将他就地正法!
林笙箫狼狈地坐在地上,她听到会场外面有脚步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惊喜道:“一定是秦深来了!一定是的!”
“笙箫,秦深他今晚肯定不会来了,你别这样,爸爸看着心里难受。”
林建东扶住她的胳膊,她却迫不及待地冲到外面,果然,来的人并不是秦深,而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万盛酒店的总裁——沈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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