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你这身子亏损得厉害,又是逆天孕子,若是强行落胎的话……恐怕两个都保不住。”
黎欣从来不是老好人,但在面对银霄之时总会不自觉地放软语气。一来是因为对方怀着身子,又曾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勾起了他的同情之心。二来则是源于他这个人本身没什么志气,年近半百仍然孤苦零丁,因此对婴儿、孕妇什么的难免生出怜爱之心。
他知道银霄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也许这和它的另一位父亲有关。说实话,他作为外人,本没有置喙的立场。
可是……
“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这么快又要作死?”救命之恩总要还吧!
银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觉得这男人真有点小家子气。这年头还有人携恩图报,不比守株待兔来得容易吧?他凭什么认为他会报答他?
雪'白的袖子唰地一下扫开身上所有的落花。银霄单手撑着椅背站起来,及臀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不加修饰反而别有一番风'情。只见他冲着救命恩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屋里走。
黎欣觉得他这股邪火发得没有来头,转而又想到大概孕夫都是这样喜怒无常,也就释然了。眼看那人就要推门进屋,赶忙喊道:“哎!你手上的伤……”
“不劳费心,”银霄驻足回头,冷眉冷眼地瞅了他一眼,视线移到院中唯一的丹桂树上,又道,“我讨厌红色——把这树砍了吧。”
“……”这棵丹桂可是从琼林院移植过来的,价值比整座别院还高!哪能说砍就砍?
黎欣生怕他死咬着丹桂树不放,于是不再招惹他,自顾自去了小厨房,准备把安胎药热一热再给他端过去。孕夫嘛,多牵就一下也就是了。他不信银霄真是不懂得惜命的人。
这儿是绘方城,离北漠已有千里之遥。曾经风沙肆虐的日子恍若隔世,明明应该刻骨铭心,却又仿佛遗失在了记忆深处……
银霄站在房门前,看着黎大叔去了厨房,一时有些出神。
自他嫁予陆演,太古铜门便被小爹爹彻底封闭,由此斩断天域与凡间的传送通道。不仅是他,连带当初和他一同落入异时空的另外四名修者也被永远困在了这里。若说他们五个人有缘,恐怕也只能是孽缘吧?
司马御风娶了药王之子,如今应已家庭美满。厉鸣蝉嫁给乞丐酒鬼,日子肯定过得鸡飞狗跳。君怀眦做了司乐坊的上门女婿,要是让他哥知道了一准儿闹得天翻地覆!蝶秋灵嫁与郢国将军,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吧……
五个人,不同的命运,各有悲喜。究竟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也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风大了,地上的桂花和落叶被卷上半空,飘离了原位。银霄内心忽然就产生了一种身似浮萍、命如飘絮的悲凉。
大漠从来没有四季之分,一年到头都只有满目沙尘。即使是深藏于罗刹海的魔皇宫,也不过是多种了几株狼毒花而已,哪有什么景致可言。实在想不透,他这五年来是如何在那方寸之地苟活至今的。
陆演一开始对他百般疼爱,两人倒也度过了一段神仙日子。可惜好景不长,自从三年前的重阳节后,陆演就性情大变,终日闭关,再不复初时的恩'爱缠'绵。到后来,那人甚至将他囚禁在地宫中,从此不见天日……
这一切他都可以忍,因为他爱他。可他不能忍受他迎取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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