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显然在盛睡鹤的意料之外,以至于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都凝滞了一瞬,才复笑道:“乖囡囡,就算你还没出阁,自己没当过娘,不知妊娠之事,但十月怀胎的俗话应该听说过吧?爹娘成亲统共也才十七年,我出生时,娘已经是盛家妇了,如果我是她的孩子,你会没听说过自己有过一个同母的兄弟?而且盛家为什么要任我流落在外?”
盛惟乔涨红了脸,跺脚道:“但你的年纪是爹跟你自己说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当真十七岁?说不定其实不是呢?”
如果盛睡鹤今年十八或者更大一点,那就可能是冯氏婚前同盛兰辞意外生下来的孩子,为了双方的名节,不得不隐瞒下来了啊!
最重要的是,“我娘的为人我了解,如果你真的是什么外室子,我娘就算不想方设法的害你,也绝对不会将你视若己出,更不要说三番两次的耳提面命,要我跟你和睦相处,把你当亲哥哥看待了!”
“如果你不是她亲生的,为什么每次我跟你发生冲突,娘总是站在你那边?!”
盛睡鹤摸着下巴,很是苦恼的样子,叹道:“那么乖囡囡,你凭良心说:咱们发生冲突……从娘每次看到的情况,哪次不是你错?这说明娘为人公正啊!”
见盛惟乔瞪圆了眼睛,似有不服,他把手一摊,愉快道,“简单来讲,说明乖囡囡你的告状本事,不行啊!”
盛惟乔是抱着严肃认真的态度,打算追根究底的,这会见盛睡鹤兀自插科打诨,却没有生气,反倒若有所思:“上次问你,你直接说不告诉我;这次问你,你又嬉皮笑脸的想回避……这么着,难道是真的?”
盛睡鹤目光深沉的看了她片刻,幽幽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他朝禁雪堂方向扬了扬下巴,“祖母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也一直叮嘱她的亲生子女,尊敬、礼让大房的。但……爹爹他可能是祖母没出阁之前,偷偷跟祖父生的孩子吗?”
盛惟乔:“……”
但略作思索,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怀疑,“就算娘跟祖母一样,为了我的将来考虑,希望我能跟你好好相处。但你呢?从你进门起,除了在岛上听爹讲了那个故事后,对你好了几天外,我一直都在找你麻烦跟你作对——昨天宣于芝雨跟你说的事情,甚至关系到你的前途性命!可你一直没有对我真正下毒手不说,还专门提醒我宣于芝雨与敖鸾镜的不可信!”
“你跟我们母女没有长久的相处过,根本谈不上感情。”
“这种情况下,对于我这样的妹妹,你就算心胸再宽阔,也不可能全无芥蒂吧?更遑论是带我去听壁脚,让我看清跟我姐姐妹妹相称的人的真面目了!”
盛惟乔所以笃定道,“如果你不是我的胞兄,那你自己说,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容忍?”
盛睡鹤端然凝视着她灯下格外柔和的轮廓,慈爱道:“这当然是因为,为兄心胸之宽广,远远超过乖囡囡的想象!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乖囡囡没见过宰相,难免不能理解为兄的宽宏大量!”
“你的宽宏大量?”盛惟乔冷笑出声,“应姜给你跳个舞,被你半夜扔下海的宽宏大量,还是我打你一顿,被你点了穴道拖着走,事后还扔在树上吓唬了半晌的宽宏大量?”
斜睨一眼望天望地就是不肯跟她视线对上的盛睡鹤,她面上不屑之意更盛,“又或者,是宣于芝雨意图诱惑兼利用你之后,转头就被你卖了个彻底的宽宏大量?!”
“宽宏大量是要看对比的!”许是不甘心词穷,盛睡鹤摸了会下巴,抬起头,幽幽道,“你是知道为兄的底细的:为兄执掌乌衣营的时候,因为年轻难以服众,不能不以严苛手段震慑诸人。相比那时候,为兄现在简直善良的催人泪下!不信你回头问问阿喜!”
想到这人射杀韩少主时的无声无息与干脆利落,盛惟乔脸色微变,但随即道:“可公孙喜他到现在仍旧那么怕你,上次荷花宴回来,我去泻珠轩问你话时,你让他退下,他明明很不情愿,却丝毫不敢违抗——可见你骨子里一点都没变!所以你对我格外有耐心,肯定有缘故!”
盛睡鹤严肃道:“阿喜他怎么可能是怕为兄呢?他明明就是对为兄忠诚到骨子里!”
继而洒然一笑,温柔道,“好吧,既然乖囡囡忽然变得这么聪明,为兄看来也是无法继续否认了——为兄确实是你失散多年的嫡亲胞兄啊!”
他充满希望的问,“那么,乖囡囡,你以后是不是会对为兄特别好,努力弥补为兄流落在外多年的艰难辛苦的那种?当然,亲自炖汤给为兄喝就不必了,你就为兄一个哥哥,一旦毒死就没第二个……噢不,为兄的意思是,为兄只有你一个妹妹,哪里舍得你下厨房?”
盛惟乔脸色复杂的看了他片刻,蓦然伸手,似想触碰他面颊。
盛睡鹤特别配合的低头,方便她抚摸自己的面容——但!
就在他以为这妹妹下一刻会扑在自己怀里心疼自己流落在外的种种凄楚,或者摸着自己的脸梨花带雨嘘寒问暖时,盛惟乔骤然翻脸,改摸为揪,扯住他脸皮使劲掐,咬牙切齿道:“叫你们骗了我这么久!!!!!”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为了“外室子进门”之事操的心生的气,知情的爹娘跟这只盛睡鹤却始终稳坐钓鱼台看好戏,盛惟乔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这只盛睡鹤还想要补偿、还想要对他好?!
做梦!!!
她没当场打死他就是顾念兄妹之情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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