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甚至是上个宪历,一艘样式普通的私人飞船,摇摆着孤单着穿越无数恒星与尘埃,穿越复杂凶险的晚蝎星云空间大通道,误闯入一个全然陌生的星域,不知如何避过了无所不在的宪章光辉,来到了处于万年和平中平静到快要腐朽的联邦。
当时的联邦,第一代没有任何政治纲领的反政府军刚刚在青龙山现出雏形,南水领袖还没有出生,“他”应该也还没有出生,这群自环山四州工厂里逃出来的工人们,手里的武器除了扳手就是重装装载机器,除此之外就只有双手。
当时的联邦,那七个千世之家逐渐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隐藏到了历史真相的幕后,政府和管理委员会越来越强地发出声音,联邦军方的力量却一如过往数万年间那样散漫而低下,因为没有敌人的原因,西山大院属于被人们遗忘的角落。
当时的联邦,平静的社会里人们热情地颂读着席勒大师无数风格各异的剧本,满足于从那些离奇古怪的故事情节中寻找激情以打发死水一般的人生,同时平衡一下长年食用合成蛋白肉所带来的枯燥感。
当时的联邦,钟家在西林控制着第四军区小心翼翼地与联邦政府保持着距离,更遥远的东林大区中,出现匮乏趋势的晶矿资源迫使邰家下属的企业加大了深层地壳的挖掘进度,时不时有难以控制的矿难伴着小型地震出现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
一艘来自帝国的飞船,就这样悄无声息降落在这样一个联邦中,飞船上走出的那名年轻人好奇而兴奋地打量着周遭新鲜的一切,他的上衣口袋里有一个小仪器不停发出幽幽的蓝光。
来自帝国的年轻人隐姓埋名,避开宪章的光辉在联邦里流浪或者说旅游,谁也不知道他去过哪些地方,呆了多长时间,只能猜想到大概在某个时间段,他在一个叫费城的地方,一个如今已经被联邦政府划为禁地的湖畔,在雪山倒影下,看到了两个模样青稚的男孩儿。
那两个男孩儿姓李。
来自帝国的年轻人惊喜地发现,这两个男孩儿居然能够对真气有所感应,基于某种同样没人知道的原因,他选择留在了异国它乡费解的城,亲手教育这两个孩子长大。
多年后,来自帝国的年轻人变成了胡须青青的中年,思乡的他回到了家乡。
多年后,联邦与帝国之间战火绵延,两兄弟经历一夜痛苦心理挣扎,选定了完全不同的人生方向。
因为对待战争对待老师对待恩情背叛的看法截然不同,这对同样惊才绝艳令人动容的兄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甚至是争斗,一掌落下,牙齿咬着舌,带血震落,自此反目。
兄长抹去痛苦的表情,毅然改名从军,进入了第一军区十七机械师,穿着军装,驾着机甲,展开了一段光彩夺目的军神生涯。
幼弟抹去落寞的神情,悄然消失于人海之中,从此联邦少了一位机甲天才,首都大学却多了位历史政治学家,数年空白之后,联邦的社会里又多了很多不平凡的角色。
直至联邦军队进入帝国本土,一场惨烈的大战,李匹夫千里奔袭,那台黑色的M37机甲摇摇欲坠,摧肝裂肺,如一道风雷,轰入了被无数台帝国皇家机甲重重护住的帝国军营深入,引发了一场改变大战走向的爆炸。
爆炸激起的烟尘,帝国皇帝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颓然倒毙,在他的身边有位老人用复杂莫名的目光望着越来越近的机甲影子,直致化为灰烬。
这位老人曾经年轻过,曾经周游过宇宙,曾经在联邦某个费解的城令人费解地教了两个小男孩儿,直至多年后令人费解地死在其中一个小男孩儿的手中。
那时候机甲昏暗座舱内的李匹夫,脸上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封余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又过去了一些年头,已经成为联邦军神的李匹夫率领着联邦军队大举进攻帝国,却因为那场奇异的大爆炸而前功尽弃,和封余当年脸上的表情有怎样的关系?
联邦第一序列通缉犯,头号叛国贼是这样炼成的吗?
……
……
血红的暮色中,束缚带下的许乐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满是红肿伤口的脸庞看上去本有些滑稽,此时却笼着一层认真严肃甚至是肃穆的光泽。
水墨画要留白,人生也需要留白,怀草诗讲述了一个简单至极的故事,他脑海里却自动补足了留下的那些空白,无数画面像真实发生一般,无比真切在眼前闪过,令他震惊莫名,心生不尽感慨。
什么是历史?这就是真正的历史,那些波澜壮阔大时代里的隐秘画卷在眼前逐渐展开,而且这些画卷与他也有关联,怎能不动容?
暮色宫墙下长时间的沉默。
怀草诗安静看着他脸上的光泽,体会着他此时内心的情绪,心中忽然生出淡淡感慨。
“前任……大师范,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沙哑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宫墙上的寂静,许乐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平民区里显眼的白色院落说道,能够单身进入联邦,避过宪章光辉的人,当然非常不简单,更恐怖的是,他居然能够教出李匹夫和封余大叔这两个恐怖的强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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