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感叹道:“严部堂果然没有为难过微臣,前些日子微臣就想着事情既然过去了,如此国宝放在臣的家里,哪里能承受得起。这不,就装好了,献给陛下,结果……”
唐毅两手一摊,一切尽在不言中……严嵩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心里头却掀起了大浪。
他给唐毅上眼药,唐毅毫不客气,刚刚的一段话,只有有三个坑,都是给他们的。
首先是严世藩从王世贞手里强索国宝,仗势欺人。国宝到手之后,严世藩并不知道是假的,他留在家里许久,也没献给嘉靖,有什么资格指责唐毅。
至于第三条,唐毅说严世藩是半个宰相,《清明上河图》的事情显然是严世藩瞒着老爹,那其他的事情呢,严世藩还瞒着严嵩多少……您对严嵩有感情,可是对严世藩未必有啊,可不能任由他打着陛下和严阁老的旗号,胡作非为……
严嵩射来一箭,唐毅还了三箭,表面上不过是寻常的答对,暗中却是陷阱无数,机关重重。
要没有一点功力,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嘉靖,厌倦了明争暗斗,又被严嵩岔开了话头,刚刚的怒气也没地方撒了。
索性嘉靖长叹一声,“严阁老,《清明上河图》是稀世珍宝,如今被严世藩给损坏了,损坏宝物,有愧先人啊!”
嘉靖哀叹,严世藩突然福至心灵,忙说道:“陛下,刚刚唐大人说了,王世贞就曾给臣一幅假画,如今这一幅又怎么担保是真的?倘若臣只是毁了一幅假画,臣以为不但没有罪,相反,唐大人还有欺君之嫌!”
真不愧是严世藩,几句话,不但翻转了局面,还倒打一耙,把球又踢回到了唐毅怀里。
唐毅岂是好惹的,反唇相讥道:“严部堂,凭着你的一张嘴,就想给别人定一个欺君之罪,那你闯到我的府邸,明知是献给陛下之物,你竟然给毁掉,是不是欺君?”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不要吵了!”
唐毅和严世藩都闭上了嘴巴,嘉靖看了一眼唐毅,目光停留在了严世藩身上,许久,幽幽说道:“严阁老,你怎么看严世藩的话,唐毅有没有欺君?”
有,您快杀了他吧!
严嵩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就立刻否决了,严嵩注意到说到严世藩三个字的时候,嘉靖的语气明显重了许多,透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怒,虽然严嵩不知道嘉靖的怒火从何而来,可是他却知道,这道题是在考验自己。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古画传世千百年,真品赝品,多如牛毛,有的能分辨真假,有的分辨不出来,即便是假的,也不能说唐大人就有欺君之嫌。倒是严世藩,做事鲁莽无状,老臣以为该严惩不贷!”
好一个大公无私的老严嵩,嘉靖暗自点头,严世藩虽然让他失望透顶,可是严嵩还是好的,还是懂事的,难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面,就暂时放过严世藩一马,以观后效。
当然了,嘉靖不会这么轻松就说出心里话,他还要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条心,笑吟吟问唐毅道:“你又是怎么看的?严世藩毁了你的宝贝,要不要赔偿?”
听话听音,嘉靖只是用了赔偿两个字,没有追究罪责的意思,显然严世藩又躲过一劫。
不过唐毅坚信,以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嘉靖对严家父子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这一次不发作,下一次也会。早晚会有严党倒台的一天。
今天的事情是严世藩蓄谋已久,突然出击,能打个平手,就应该偷着笑了。切莫贪多嚼不烂。
“启奏陛下,《清明上河图》是臣献给您的,并非是微臣之物,若是您觉得严部堂没罪就没罪,有罪就有罪,臣遵从圣意。”
啪啪啪!
严嵩在心里头给唐毅拍了巴掌,此子年纪不大,可分寸把握得不比自己差,当真是一个妖孽,严嵩急忙跪倒在地。
“老臣请陛下圣裁。”
严世藩虽然心里不服气,却只能跪在地上,只能在心里动刀子。
“画是真假难辨,可是天下江山如何,有目共睹!”嘉靖突然疾言厉色:“上天把九州万方,江山社稷交给了朕,朕又把江山社稷交给你们父子打理,出了紫禁城,外面的家你们都替朕当着。可归根到底,朕才是江山之主,万民的君父,不论是哪发生灾荒,出了篓子,首先要骂朱皇帝……当然了,第二号的就是你严阁老!”
严嵩慌忙伏在地上,老泪横流,“老臣无能,罪该万死!”
“谁都是死一次,废话说多了没用。”
严嵩弄了一个老大没趣,只好像大蛤蟆一样,趴在地上,浑身战栗。他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敢情嘉靖是不满他们父子治国无方,借题发挥呢!
“成了,都回去用心政务,再出一点差错,休怪朕不讲情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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