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中是审视,我当然也很清楚,当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安慰和良善在里面,所以这一对视,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气氛却沉闷的好像两个人同时被一只黑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局促了起来。
这个原本很宽敞的房间突然变得狭小了起来,好像四面的墙都在往人的身上压,当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异样的沙哑:“你还不睡吗?”
我摇了摇头:“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也有些苍白的脸庞,倦怠的眼神,沉默了一刻,慢慢道:“正好,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我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
虽然两个人都有话要说,有问题要问,可是笑过之后,我和他却又都沉默了下来。
而在那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烛光的照耀下,两个人眼中的戒备都那么明显,再无掩饰的显现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这个夏末的夜晚,仿佛有一些严冬的寒意提前来临了。
他先开了口,问道:“萧玉声去劫刑场,是你安排的?”
我点头:“是。”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有人非要刘轻寒死不可!”
他的眼瞳骤然收缩了一下。
“所以,我要救他。”
“所以,你让萧玉声去劫刑场?”
“不过,即使我知道,我也没有想到,那些人想要让他死,不仅把他送上断头台,他们还不甘心,也许他们也猜到了,会有人不愿意让他死,所以他们甚至还准备了后手。”
“……”
“若不是桐山四杰带着那群老人出现,连萧玉声,大概都要折在那里。”
“桐山四杰……”他慢慢的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声音里仿佛也带上了夜风的凉意,说道:“就是带着那些人来的那四个老头子。”
“……”
“所以,他们也是你安排的?”
“……”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要说这四位老人我虽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可是他们的行动却是我安排不来的,毕竟当时在扬州府内遇见的时候,他们连多的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而后来在刑场上他们的举动,我猜测看来,多少也明白,那是裴元灏的手笔,毕竟桐山四杰跟朝廷合作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所以他们没有自作主张的安排劫刑场,而是先去求了皇帝,再要做什么,也大体脱不开皇帝的意图。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松了口气。
我的手段比起他们,终究还不够,我想到了去劫刑场,却没有想到有人会半路阻拦,而且用那样的形式,甚至也绑住了萧玉声的手脚;若不是桐山四杰带着那些老人来闹了一场,今天那件事还不知道会如何发展,又会如何收场。
看来,他们这对曾经的“兄弟”,才是最了解对方,最能旗鼓相当的人。
不过,这个时候再要去做那些解释,也没有太多意义。
毕竟,我连萧玉声都派出去了,就算我说桐山四杰不是我的安排,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看着我沉默的样子,裴元修的眼瞳变得深黑了。
他突然开口,声音也比之前更加低沉了几分:“你还是忘不了他,对不对?”
“……”
“你安排了今天的事,你安排了萧玉声和桐山四杰,但之前你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你完全瞒住了我。”
“……”
“为了他,你连你的丈夫都要瞒住,是吗?”
我看了他一会儿,淡淡的说道:“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
“不管忘不忘得了,他是刘轻寒,他是一个好人;不管我和他的感情走到了哪一步,他都救过我两次,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我。我不可能眼看着救命恩人含冤被杀而不闻不问,所以我让萧玉声出手救他,就这么简单。”
他慢慢地坐到了床边,平视着我的眼睛。
“你一直在说他是无辜的,他含冤,你就那么相信他?”
“我相信他。”
“如果你信错了呢?”
“……!”
我觉得胸口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痛得心跳都局促了起来,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漆黑的眼睛,我艰难的说道:“我的确会信错的人,我也的确信错了人,但那个人不是他。”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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