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眉头凝结不开,常晴看了我一眼,似也明白,一边往前走,一边轻轻的说道:“前两天,念深回来才说,傅大学士教给他们的“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你看过那么多书,也该明白的。”
我沉默了一下——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是傅八岱教给他的?
看起来,我到底是太感情用事了,远不及他,笑道:“傅大学士,倒是深谋远虑。”
常晴笑了笑:“是啊。可惜这一次,他不能同去拒马河谷了。”
“啊?”我疑惑的看着她:“他不去?”
常晴道:“他的眼睛不方便。”
我的眉头顿时皱紧了。
这一次春猎,傅八岱不会同去!?
的确,他的眼睛是不方便,可是——自从他入宫以来,许多事虽然不是他在操纵,但从上一次军机议政阁的建立就看得出来,许多事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而这一次春猎,明眼人几乎都已经能看得出来,是有大事发生,如果他不去的话,拒马河谷那边要是出什么事——
况且,他留在京城里,眼睛又不方便,万一有人要对他下手,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看着我眉宇间的忧虑,常晴慢慢的说道:“皇上已经下旨,让父亲留下来,管理朝中事务,他——你也不必太担心。”
“太师会留下来?”
“嗯。”
“……”
太师留下监国,这并不意外,因为这一次春猎是申恭矣安排,他自然是要随帝驾北上的,朝中事务必然是需要一个人打理,有他在的话,也许傅八岱的安全是不必担心了。
但——一想到他不去春猎,我心里原本的阴霾更加扩大了一些。
我和常晴一路走着,却不是直接往南宫门,而是去临水佛塔恭迎太后,才刚刚走近,就听到那边似乎有些响动,我急忙探头一看,却见晨雾当中,临水佛塔静静的屹立在一片宁静的湖面上,而大门口,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那里,周围一片青烟袅袅,给人一种恍惚如画的感觉。
是裴元灏!
他竟然是亲自来接太后的。
我和常晴对视了一眼,急忙走过去,常晴正要带着我和念深跪拜下来,裴元灏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不必了。”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在这样湿润清冷的雾气中,越发苍白了几分,就看见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什么,身后的大门已经吱呀一声慢慢的打开了。
我们全都抬起头来,就看见太后从里面慢慢的走了出来。
平日里,她总是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袍,素雅简单,在这样繁华盛景的皇宫中,仿佛一个苦行僧;可今天,她却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腰际微微收拢,窄袖削肩,看起来干净利落;太后现在的年纪也不轻了,但身材却消瘦紧致,被这样的锦袍衬托着,还有几分伶俐的感觉。
这,是太后,却又不像是太后。
也许,这才是当初在草原上策马飞奔,迎着风雨的草原儿女,铁面王的妹妹!
不仅是我,连裴元灏和常晴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这样的太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般,急忙跪拜下来:“拜见太后。”
“起来吧。”
她轻轻的一抬手,脸上还透着点淡淡的笑意,似乎知晓这里的人为何会一脸惊异,她自己似乎还格外的满意,笑道:“今天的天气,还好。”
裴元灏起身又看了她一眼,像是不大习惯太后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半晌,才低着头道:“太后还是应该保重身体。”
“哀家自知道。”
她慢慢的走出来,桂嬷嬷还小心的扶着她,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常晴和小念深,嘴角勾起了一道笑纹,朝念深伸出手:“来,到皇奶奶这里来。”
念深急忙走过去,牵起她消瘦的手。
太后慈祥的微笑着看着他,轻抚了一下他肉呼呼的脸庞,这才道:“皇帝,时辰到了吧。”
“是,太后请。”
.
一行人出了临水佛塔,两边立刻走过来一队护卫紧随,我只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孙靖飞,他也只是沉默的朝我点了一下头,我轻轻的颔首,陪着常晴一起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南宫门。
这一次随皇帝出行的官员和嫔妃都很多,算是裴元灏登基历年来之最,前来送行的官员和嫔妃也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两边,一见帝后与太后同时前来,全都跪拜下来。
太后,也有许多年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她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却多少有几分清冷之意,裴元灏似也知道,便挥手让他们起来,正好常太师已经走上来,帝后都过去与他谈了几句,这时,站在前面不远处的申恭矣,还有他身后几位虎威犹在的老人,都走了过来。
“草民见过太后。”
“拜见太后,太后万福!”
“太后万福!”
太后淡淡微笑着看着他们,点点头:“你们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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