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希夷道:“绝无虚言!什么时候妈妈想收手了,晚辈别的不敢保证,护持照应妈妈,让妈妈安享晚年还是能做到的。”
红妈妈顿时眼睛红了,急忙转头。
韩希夷也不劝,任她平复。
好一会,红妈妈才转过脸来问:“你父亲身体怎样?”
韩希夷肃容道:“还好。还能支撑。”
红妈妈低声道:“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当年他救了我,是希望我好好活着,可惜我还是做了这行。你跟我交往,他不知道吧?若知道,定会怪你不自爱。”
韩希夷摇头,道:“父亲知道。他没有怪你。他说,每个人都有不得已和苦衷,看一个人,不能仅凭表面情形。不过,妈妈也该收手了。”
红妈妈用帕子捂住嘴,呜咽起来。
哭了一会,拭了泪,才问:“今日找我什么事?”
韩希夷道:“正有桩事要麻烦妈妈:有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是街面上帮闲汉,叫龚五。晚辈怀疑他与陷害郭大爷的案子有关,只没有证据。听闻他最近时常去妈妈那里,烦请妈妈……”
他放低声音说了一篇话。
红妈妈听完满口答应。
因看着他叹道:“你跟你父亲一样,看着多情,一旦认定一个人,从此便情深不悔、矢志不移。”
韩希夷笑道:“妈妈这是夸我吗?”
红妈妈道:“我夸郭姑娘,好福气。”
韩希夷笑着,目光飘向窗外。
是她福气好,还是他福气好呢?
从酒馆出来,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乘船往城西去了。船到离郭家城西作坊最近的水道,他吩咐将船靠岸。也不上去,就在船舱内,点上一星如豆灯火,临水而坐。吹起箫来。
箫声充满深情,因为他思念那个人!
可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幅场景:
母亲坐在床前,亲手喂父亲汤药。
母亲穿着新衣。据说就是她设计的,曲线玲珑、优雅妩媚。
照说父亲病了,母亲不该描眉涂脂、穿锦绣华服,但父亲显然没有不高兴,他一边喝药。一边注目母亲,眼中充满浓浓的爱意。
喝完药,母亲将药碗递给丫鬟,又伺候父亲漱口,为他擦去嘴角的水渍,再拣一粒蜜饯放入他口中,让他过口。
父亲便执起母亲的手,赞道:“曦儿今日特别美!”
旁边丫鬟仆妇群立,还有儿女,他毫不避讳。
韩希夷忽然就明白了母亲:女为悦己者容。不趁着父亲在的时候装扮给他看,等他走了,穿再好看的衣裳,给谁看呢?旁人再欣赏、再赞美她,又怎抵得上此时父亲一句夸赞!
那一刻,他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果然,母亲霎时容光焕发,道:“这是郭姑娘帮我设计的呢。”
父亲点点头,道:“嗯。是个聪明的姑娘。”
母亲便回头看着他笑:“聪明是自然的。也不知她脑子里怎么有那些锦绣。老爷再想不到的,她人安静的很,话很少。”
父亲道:“安静好。希夷太聒噪了。”
姐妹们听了,都瞅着他笑。
他也笑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一天,他也能和她这般执手相望吗?
玉箫之声飞上夜空,散入夏风满霞城。
琴心阁,清哑正和巧儿练舞。
她全心练习,初夏的夜晚风水人声混杂,便没留心那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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