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将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如今见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轻轻地一窒,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自他的角度望去,只见得她墨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披在单薄的双肩上,同样也掩盖了那身上原本厚厚的纱布和惨烈的伤口。皎洁的月光底下,她抬手撑着下巴,正望着跟前簌簌而起的火光。
今日自外头收集而来的柴火浸透了雪水,故并不算干燥,以至于火苗所升腾起的烟雾重重,而她那素净却不失风情的面庞在滚滚的浓烟以后,却依旧显得尤为的清晰鲜明。灼亮的火光为她的脸庞周围镀上一圈明亮的光线,让她好似在光圈中灼灼地发着亮光,而她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会带给人多大的吸引力一般,甚至微微翘起了不点而朱的唇瓣,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刘副将不禁将想说的话语统统都咽入了喉咙,一边只专心地打量着跟前的女子。
虽然这些天以来他们之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朝夕相处,然而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如今她的面色看起来已然比从前好了许多,那因为骤然失血而苍白的唇瓣,也在这几天里并不算精心的调养中逐渐回复了常人应有的血色。月光和火光交相辉映之下,她于其中安然地坐着,那被剜去的左眼也好似并不再那样让人感觉可怖害怕了。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磨旧损坏,然而依旧可以让人想到传说中天上的仙女,亦或者是传说中匍匐在海域礁石上的巫女,美丽,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使让人知道危险也还是义无反顾地一路向前。
但只有他知道,那美丽底下掩盖着的伤疤和疼痛。
如此想着,他不禁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她那发丝掩盖下的肩胛骨。因而他明晓,那里已经是她通身上下唯一未曾损伤的地方了。他心中虽然一直如此地想要好好地拥紧她,然而却始终未曾忍心牵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最终也只能一遍遍地抚摸着她身上那还保存着最精致的姿态的肩胛骨。
连日来帮忙包扎换药,他清楚她身体上的每寸肌肤宛如清楚自己手上纵横交错的掌纹,也知晓她的身上肩胛骨是最漂亮的地方,纤细,单薄,时而轻轻地颤着,好似一对枯叶蝶的蝶翼,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拢着,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即使,他心中无比清楚地明白,跟前的这个女子是多么一个骄傲的女子,即使如今一时落魄狼狈,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己这般平淡下去的,而她也绝没有表面上所呈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她的骨子里便充斥着比其他人都要汹涌强烈的野心以及独占欲,即使在当时,从那样一个卑微的身份,她竟也能够活出那样强烈的存在感,几乎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这样的一个女子,就算如今暂时折断了双翼,又伤了元气,但是她又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容许自己这般平庸而亡?
无论他们如今共同相处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她也迟早是会重新回归的,他心中实则无比清楚着这个事实,但是偏偏却又无从说出口。
他又该以什么立场去阻止她?自己如今等同于已经放弃了陵王殿下的队伍,说难听一些,他如今跟一个逃兵无异,按照军中的规矩,逃兵被抓到,是要当场杖毙的。所以,自己如今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流亡在外的人而已,与她如今的情况又能够相差多少?自己除了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头意以外,又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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