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她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动,指尖的轻颤连带着手腕微微抬起,似乎已然有了苏醒的迹象。而也正在此时,她腕上捆着的线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有了轻微一动,引得丝线上悬挂着的铜铃再度铃声大作起来。
清脆的声音震荡着他们的耳膜,然而这一次,云墨静和唐夜霜都已经不再慌张起来。
云墨静这厢才赶紧抖下了衣服上所沾染的水珠,奈何方才耽搁的时间已然太久了些,此时茶水溅到的痕迹已经毫无避免地落在了他宝贵的丝绸长袍上头,如何也擦拭不干净。在低低骂了一声以后,云墨静才百无聊赖地重新跌坐在了一旁,“我还当是这苏大小姐眼看着快要不行了,心中着急忙慌了半天,原来不是噩耗,倒是喜讯。”
唐夜霜带着几许疲倦和忧心的眉眼稍舒,一边抚顺了口气,“我也吓了一跳。原本已然已经不抱希望了,倒是没有想到,这苏大小姐看着纤细柔弱,但是意志力却比我此前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她所为她创造的只是已经回溯过去梦境的条件,让她一步步地捋清楚事情的前因真相,也让她就此认清事实。然而梦境毕竟也只是梦境,一切的不美好都会被简化过去,真正让人印象深刻,且在梦境中也感觉舒服自在的,反而恰恰是在那长久压抑苦闷日子中获得的那一点细微的甜。
就是这等甜,竟能抵消此前受过的所有苦处,也正是因为如此,梦境才这样让人着迷。
只是,若是患者真的就这样在梦境之中沉迷不醒下去,她的治疗便宣告失败了。要想让人真的好起来,自然是需要她自己心中调节,及时意识到梦境中的虚幻,也及时意识到那块年少青春时留下的包着砒霜的糖果,并不能就要舔一辈子。越为深处,毒性越大,便越为挣扎不开,唯有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漏,从梦境中抽身而退,这才能达到根除病症的效果。
她从前并不知道苏大小姐对于那位李公子执念如此之深,甚至在那样多年前,这场孽缘竟便已经埋下了伏笔,所以才对这场治疗抱着相对大的信心,然而在听她一脸恍惚地与自己描述梦境和以前的故事时,唐夜霜却就此犹疑了。
到底得要有多么强的意志力,才能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头及时抽身而退,及时回归到现实中父亲和妹妹亡故、自己毁容、爱的人和信任的人统统背叛自己、府中经济链就此断裂的场景之下?眼前的人不过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又如何能够承受住生命如此之重?
一时间,就连唐夜霜也不禁有些期待她根本不要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甚至开始在心中反思:这样强制性地让人清醒地留在现实中的残酷世界中,会不会有些太过武断和残忍了?
然而很快,她便晃了晃脑袋,将这个念头暂时打消,转而解下了捆在她腕上的铜铃,以免等会发出更大动静,强制性地吵醒了正在慢慢恢复苏醒状态的苏大小姐,反而不好。待得收回了铜铃以后,她才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床上苏大小姐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她苏醒过来的那一刻。
再怎么样,也得等她病症全然治好了以后,在她已然有了一个清醒而理智的大脑以后,再让她自己做决定,到底是清醒地留在现实中,创造自己新的生活,还是继续昏沉在梦境之中,连死亡都不会再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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