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上元节,她虽然此前跟父亲产生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堪称重大的冲突,然而毕竟父亲也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在触及到入宫这个话题时格外敏感,在其他时候也的的确确还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故那天只是遣了薛大夫及时来问诊以后,便也没有再逼她前去赴宴。
薛大夫早已经被春香买通,只是在房中随便走了个过场,欢喜地得了一笔丰厚的酬金以后,又到苏员外那头去复了命,最后拿着两份赏金便优哉游哉地回去了。
眼见得那边的家宴已经拉开了帷幕,她与春香两人也都换上了一身低调的小厮服装,转而从偏门偷偷地溜出了厢房。
她们身上的服装虽然已经是最小号,但是对于她们纤细的身量来说还是有些不合称,明眼人看便能瞧出其中的差别来。但是幸好如今夜色已一寸寸地弥漫上了天空,而且府中对于男丁的管束总要比婢女所放宽得多,故她们一路浑水摸鱼,竟然也顺风顺水地走到了府中那个荒僻的院落,除却路上与人不得已打照面的时候被投以了寥寥数个奇怪的眼光以外,其他再没有遇到什么艰难险阻。
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府中居然还会有这般荒凉的地方,四处张望了一眼后只觉得凉风嗖嗖,激得她裹在宽大衣衫下的瘦小身躯稍稍一凉,总带着些惊悚的味道。眼见得跟前带路的春香已经在那个狭小的洞口边朝着她招手了,她不免顿了顿步子,望着那个四周皆是野草泥沙的洞口,颇有些为难。
因为身子天生就要比常人虚弱些的原因,她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触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身上的衣衫也永远是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模样,何曾去过这样满是黄沙尘土的地方里头去?
春香在轻声唤了几句后,只觉得有些不对,借着夜色觑了一眼她面上的神情以后,霎时间明晓了她的为难,连忙小跑了过来,拉住了她的臂弯,小声地安慰道,“小姐没事,里头虽然不算精致,但是空间还算宽敞,而且也只有短短一段路,很快便能够到府衙外头了。更何况,您如今身上的衣服不过是奴才的,谈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的,等回来的时候马上换下来便是了。”
她咬了咬唇瓣,依旧还在犹疑,“可是……”
那个地方处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地方,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蜈蚣蝎子之类的毒物,万一钻出一条青蛇来,岂不是更为恐怖?
每每想到这个,她就觉得一阵瘆得慌,明明想要控制住自己越来越没边儿的想象,却如何也无济于事,又想要鼓起勇气迈开步子去,然而双腿就好似被灌满了铅一般,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往前挪动一分。
“春香……”她最终还是不得已地低低唤了一声,往日里平静温婉的声色中难得出现了几分异常的波动,几乎每个字末都带着细微的轻颤,可见她的心理压力之重,“我……我做不到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实在太黑了!我担心等会我们……我们还能够上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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