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你欠我的了,”她将匕首收回袖中,气喘吁吁地朝烨扬眉一笑,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那肮脏得几乎快看不清面部轮廓的脸上,只余有一双发亮的墨眸流光溢彩,“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他因为这流露出来的一瞬风华而微微晃神,随即马上便笑了出来,“好。”
与估算中的相差无二,船上正在曼舞欢歌,海盗们狂欢着,庆祝着又一次的大满盈。
经历了一夜一日,唐夜霜与一众瑟瑟发抖的被掳女子关在一起,一边运转真气,一边探听着外头的动静。
海上一如既往的风雪交加。船舱内的地牢湿冷,不过一日过去,便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奴本就身体虚弱,此刻一下子便染了风寒,当即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再加以焚烧,以防传染给他人。一时间牢房里人人自危,皆心惊胆战地用手死死地捂着嘴,不敢出声,生怕不小心发出一声咳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丢了小命。
唐夜霜始终闭目养神着,欲一一归纳好体内紊乱不堪的气息,然而每次行气到正中,便是满身的淋漓大汗,气喘吁吁地再也无力坚持下去,一连几次,皆是如此。
唐夜霜在心里暗骂了几遍该死,一边死死地咬着下唇,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和绝对的冷静,继续安静调息,然而行至大半却还是因为药物引起的体虚而无功而返,久而久之,那苍白的下唇几乎要沁出一排细密的血珠来。
这样盲目耗费体力显然是不行的,更何况若是出现一个偏差,反而更容易加速止血丹的持久性,得不偿失。然而她虽武艺高强,却并不懂医术,此时遇到这样凶险的情况,不免也犯了难。
然而她不能放弃,每一次的尝试,就是每一次的生机。
身边的那个女奴见唐夜霜此刻满头虚汗,偶尔碰触到的指尖也是发凉得渗人,那一张小脸瞬时煞白了起来,心里以为她也得了风寒,不禁伸着脖子望了望四周的狱卒,见他们都未曾注意这里,自己连忙扯下了一片脏兮兮的衣袖,飞快地为她拭去额上冒出的那点点滴滴的汗珠。抬眼看着她时,面色颇有几分担忧。不知道是担心人如何,还是计划是否会成功。
脊背上的汗水和鲜血几乎已然浸染透了身上的衣服,浸湿了身后那堵墙,然而唐夜霜却始终盘腿端坐着,脊背紧紧地靠着冰冷的石壁,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只看得到那两弯长而卷翘的睫毛,上头浸润了融化了的冰霜,如同蝶翅始终安静地低垂着,连一丝颤动都无。除却那染血了的下唇外,她的神色一直都是从容而冷静的,似乎一点也不畏惧眼前的困境一般,让人无从窥测一二。
正不知道在做第几次尝试时,蓦然,那扇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队海盗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交头接耳了一会,齐齐看往唐夜霜的方向,便是颐指气使地一指,其中一看似是小头头的海盗走上前一步,用简单的汉话命令道,“你,我们头儿叫你出去。”
唐夜霜猛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眼中暴露出的那分凛冽的冷厉之色,竟让久经沙场的那个士兵心里都不禁为止怵了一下,闭住了嘴,缓缓地放下了手来。一时间他心里却又觉得几分纳闷和不甘: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何要这般惧怕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又孱弱纤细的小丫头?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海盗这么想着,又看向眼前已然面无表情地自己站起身来的唐夜霜,一时间心里又是猛然一沉,竟莫名有些怀疑自己方才一瞬间建立起的血性究竟到了哪里去。
她虽通身绫罗,然而眉目间的那抹冷肃的郁色,和身上冶炼出的深沉气势,并不像是寻常千金小姐。
海盗打量了一番,一边又强行做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凶恶模样,然而总有些底气不足般的古怪,脱口而出的中原话也变了调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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