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填房继室进了门,却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哪怕张家老太太先前一直有劝说张家二太太、三太太,让她们俩努力释放自己的善意,却万万没有想到,麻烦就是出自于大房本身。
“他不喜欢,那就说呢,他不说我又怎会知晓?如今倒是好,继室娶了,他又处处防备着,枉费我先前苦心跟你二嫂、三嫂谈心。唉,也不只是你大哥,小铃铛和榆儿也一样,有时候我都闹不清楚到底究竟是谁先起的头!”
谁先起的头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张家大房完全散了。或者更最确切的说,是整个大房将继室小潘氏排除在外,哪怕吃喝用度方面并无任何苛待,可冷漠却是处处存在的。
莫说小潘氏也不傻,就算再傻,这都将将五年过去了,她能看不明白?也难怪之前她对小铃铛姐弟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估计,也就是气愤和不甘之下的报复罢了。只是如此一来,大房就更散了。
在这件事情上,就仿佛谁都没错,却又谁都做错了。
……
……
从张家回来后,那拉淑娴就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情,假若当时她并不曾让容嬷嬷将养生方子誊抄给张家大太太,事情又会如何呢?
榆哥儿肯定是不会出生的,毕竟张家大太太是真的被伤到了根本。可同样的,没了榆哥儿,张家大太太也就不会死。他们一家三口,大概会过得很开心罢?
“也未必。”容嬷嬷从头到尾都跟在那拉淑娴跟前,自是知晓了事情的全部原委,“张家大老爷的心态,主子您还没看明白?他就是觉得张家本该由他继承,这才会在防备继室之外,还防着张家二房、三房。”
“张家原就该是他继承的。”那拉淑娴淡淡的开口,虽说这个想法是有些自私了,可毕竟没错呢!
“那若是他无子呢?老奴倒是觉得,有两种可能。其一,就是他人到中年仍膝下无子,那么极有可能会纳妾生子,那就必然会影响到夫妻感情、父女感情。其二,他始终无子,对妻女一如既往的好,那么之后该如何?过继吗?”
容嬷嬷嗤笑一声,过继,谈何容易!
别看那拉淑娴仿佛很轻松的就将迎姐儿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可说白了,迎姐儿她是个姑娘家,还是庶出的,对贾政和王夫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庶女嘛,原就是用来联姻或者换取利益的,舍了又如何?
可搁在别处呢?假若今个儿那拉淑娴看中的是珠哥儿呢?或者是衔玉而生的小哥儿呢?别说贾政了,王夫人就能把荣国府翻个底朝天!
嫡子,就算再多,也没的轻易过继的道理。
再看张家,虽说二房、三房都有两个嫡子,可哪个能舍得?别说两个了,就算再来几个,那也肯定舍不得。偏张家素来没有纳妾养通房的习惯,虽说也有同族之人,可毕竟血脉关系远了点儿,真要过继的话,那就只能从二房、三房的嫡子里头挑。
“老奴敢担保,二房、三房没有哪个能舍得!闹到最后,无非就是彻底撕破脸,左右过继这事儿,若是孩子父亲不同意,是绝对成不了的。”
那拉淑娴苦笑一声:“照嬷嬷的说法,张家这事儿是无解的?”
“自是无解的。要不然老话怎么说,长房嫡长子是最重要的?一旦长房没了嫡长子,只怕就离阖府大乱不远了。”
“是这个理。”
道理是不错,可却让人无法坦然接受。虽说并非自己真正的娘家,可自打成了如今这个身份,那拉淑娴真的没少接受来自于张家的恩惠,也因此,如有可能她还是打算拉拔张家一把的。只可惜,她终究只是一个出嫁女,无法插手太多。
抱着这样的遗憾,转眼却到了七月间,小铃铛出嫁的日子。
荣国府这头,于情于理要出席保龄侯府的喜宴,不过贾母仍不打算过去,只是在听闻那拉淑娴会一同前往后,格外又加重了一分礼。倒是二房那头,虽说王夫人尚未归来,却也唤了人将礼送来,托那拉淑娴帮忙一并带过去。
却说这段时日,梨香院那头是真没少折腾,不过因着时日尚短,贾母还不曾被闹得心烦意乱,故而离王夫人回来大概还要一段时日。不过,总归是迟早的事情,那拉淑娴不着急,得了准信儿的王夫人更是淡定自若。
保龄侯府的喜事倒是没啥好说的,热闹是铁定热闹,那拉淑娴也终于见到了史家大爷本人,以及老侯爷夫人。
怎么说呢?看史家大爷那模样,虽说是有些羸弱,却也不能说身子骨不好,准确的说,人家只是像一个文弱书生罢了,很是有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至于老侯爷夫人,对于那拉淑娴来说也是久闻之人,可待真的见着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当时贾赦会有那种无语凝噎的感觉,以及早些年的传言因何而来。
老侯爷夫人年岁也不小了,然而即便如此,也完全能看出来她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还是那种弱柳扶风的……扬州瘦马型。
不是所有弱柳扶风的女子都会被人联想到那一面,实在是老侯爷夫人那样貌太容易令人产生联想了。真要说起来的,正常人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像良家女子。恐怕这也是为何她明明是家中嫡女,却总是被人怀疑乃外室所出的缘由了。
期望多有高,看过之后失望就有多甚。及至贾赦发觉不对追问得知缘由后,显得笑得抽过去。
“哈哈哈哈哈……都多少年了,你居然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其实,老侯爷夫人真的是嫡女,这个绝对不会有错的,可谁让她倒霉到长这么一副模样呢?听说她尚待字闺中之时,偶尔跟母亲出去赴宴,总是被误以为是庶女,气得她都不愿意出门了。估计也是这个缘由,她养成了不宴客也不赴宴的习惯。”
喜宴当然是例外了,况且老侯爷夫人毕竟年岁大了,又是中年丧夫,虽说美貌犹在,可到底不如前些年了。加之她刻意扮老,除非是故意挑事,要不然也没啥问题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贾赦见那拉淑娴被自己取笑得面色有些不对,忙不迭的岔开话题道,“敏儿有孕了。”
那拉淑娴一脸的愕然。
比起老侯爷夫人的八卦,显然自家人的事情更能引起她的注意,哪怕她跟贾敏的交情只是一般,可在正常情况下,当然是希望嫁出去的姑太太能给姑爷府里开枝散叶的。如若不然,只怕再过些年,这门亲眷也就断了。
“我是想着,甭管生男生女,只要能开怀就是好事儿。对了,敏儿是上个月就觉察到有孕的,只是担心只是空欢喜一场,这才没往外说。如今有两个月了,这才往外说的,头一个告诉了老太太,第二个就告诉了我。”
贾赦一脸的嘚瑟,仿佛与有荣焉。
“才两个月,别往外说才好。”那拉淑娴估算了一下,如今才两个月的话,许是要等来年花朝节前后才能生了。好在如今林海在翰林院任职,轻易不会再外放了,贾敏要回娘家也容易。
“嗯,我知晓的。这不就是同你说说嘛。”贾赦扬了扬头,格外开怀的道,“咱们家璟儿真有福气!”
“这话怎么说的?”那拉淑娴颇有些茫然,总不能说贾敏怀孕是多亏璟哥儿那瞌睡虫罢?
见那拉淑娴确实是不曾想通,贾赦愈发的嘚瑟了:“你想啊,咱们家的璟儿才出生没俩月,王氏就怀上了,还生的是哥儿。之后,二弟那些个姨娘挨个儿怀孕,这不上个月又添了个哥儿吗?往后还有仨,我估摸着仍是哥儿。”
“所以照你的说法,敏姐儿怀的也是哥儿?”那拉淑娴愈发的茫然了,她很想说,这种莫名其妙的推论到底是怎么来的?
“对头!!”贾赦猛地一拍巴掌,斩钉截铁的道,“不信回头你看,一准全是一溜儿的哥儿!”
那拉淑娴幽幽的望着贾赦,愣是好半响都没寻出话来。最终,她只能无奈的选择闭嘴。毕竟,跟一个二货辩解,赢了不光荣,输了太丢人,还是趁早闭嘴得好。
可惜的是,那拉淑娴不相信,自有人愿意相信。
譬如,某只名为迎姐儿的小胖丫头。
“弟弟?全都是弟弟?好多好多会哭的弟弟?”迎姐儿只用了一瞬间就接受了贾赦所谓的推论,两眼放光的道,“二丫头可以把弟弟打哭吗?”
贾赦懵了一下,费了些工夫来消化迎姐儿这话,之后才用蛋疼的眼神望着迎姐儿:“二丫头干嘛非要把弟弟打哭?”
“因为二丫头喜欢看小孩儿哭!”
这个爱好也是绝了。
思量了好半响,贾赦耐着性子同迎姐儿商量道:“那这样好了,咱们家的璟儿不准欺负,其他的随便你。”
“真的吗?好!一言为定!”相较于贾赦只心疼自己的娃儿,迎姐儿却是没啥感觉的。事实上,只要一想到将来有好多好多的小孩儿可以欺负,她就觉得格外的兴奋。
不过话说回来,不用将来,如今就有啊!!
当下,迎姐儿一个转身,没等贾赦反应过来,就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贾赦足足愣了半刻钟,这才追出去看情况,正好看到十二优哉游哉的从外头进来,登时一个没忍住就下了黑手。
“哎哟!爹您干嘛呢?偷袭!”十二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贾赦的偷袭,特地跑远了点儿一脸警惕的瞪着贾赦,“作甚作甚?有这个工夫,去折腾政二叔叔不好吗?再不然,去把璟儿弄哭……醒啊!”
“说罢,是不是你教二丫头把小孩儿弄哭的?”贾赦阴测测的道。
“我有那闲工夫?”十二不敢置信的回瞪道,“再说了,我有盯着呢,不让她去骚扰璟儿。至于欺负蓉儿有啥关系,吃咱们家的、喝咱们家的、住咱们家的,欺负欺负又怎的了?”
瞧这话说的多轻巧啊,饶是无耻如贾赦,都忍不住要磨牙了。不过,也是提起了蓉儿,贾赦才想起了一事。
隔壁东府自打两年前闹过一次后,就一直不太平,其具体表现就是敬大太太的身子骨差了起来。可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之前敬大太太一度病重到要准备后事了,就想着临终前看珍哥儿续弦。结果,珍哥儿倒是续弦了,她却是一日好过于一日了,就仿佛真的是冲喜成功了。至保龄侯府大爷成亲,隔壁东府的敬大老爷和敬大太太居然都去赴宴,这岂不是怪得很?
当然,贾赦也没有缺德到见不得人家好,只是感概东府那头都不是甚么好东西。这都已经能出府赴宴了,居然还将府里唯一的嫡孙丢着不管,真不知晓该说他们心大还是心狠。
正这般想着,丫鬟来报,却说是东府的敬大老爷和敬大太太都来了,如今人就在荣庆堂里,还让这头将蓉儿送过去。
贾赦登时瞠目结舌:“这人也太经不起念叨了罢?我方才还在腹诽他们俩口子不着调!”
“结果爹您却蓦然发觉,其实最不着调的人就是您自个儿?”十二挑眉道。
回答十二的是贾赦一记毫不客气的脑瓜崩儿:“走罢,浑小子!对了,蓉儿在哪儿呢?我怎的没瞧见?”
十二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外加看好戏:“方才我瞧见二丫头撒丫子往西面那头跑了,蓉儿就坠在她身后。我猜呀,估摸着是二丫头去梨香院欺负石头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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