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我觉得这不是她的真名,谁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别人不会,杨烈却会。”景砚沉声道。
“什么?”宇文睿瞪大了眼睛,“阿嫂的意思……小八姐姐她、她是……是北郑的人?”
“她是不是北郑的人,我不知,可我却知道杨烈昔日为亲王时,手下就豢养了一批刺客,专替他料理异己。这些人或是幼时就被收在他的府内,或是被他攥住了把柄不得不为他所用,总之,均是个顶个的武功高强,又精通刺杀之术的。而且,只要被杨烈收编,他们就要隐去自身本名,只以一个数字为代号。”
宇文睿蹙眉,“阿嫂知道的真多……”
“呵,”景砚轻笑,“无忧,这些事,等你大些迟早会知道。我们在北郑的暗线,阿嫂也会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可我现在就不小了。宇文睿暗自思索着。
只听景砚再问道:“那位小八姑娘,可有什么异常?”
宇文睿凝神回忆,“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行走江湖的女子,而且还颇有些风骨,不肯倚仗武功赖账的……不过,她身边的包袱倒是挺奇怪的。”
“如何奇怪?”
“那里面一定是装了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伙计只碰了碰,她就想要拼命的架势。”
“不会的!小八姐姐怎么会是刺客?”宇文睿惊慌道,“她武功高强,若是存了歹心,大可不理会店里伙计的纠缠,一走了之,何苦还要受那等刁难?”
“无忧,做刺客的,未必就是心存歹念之人。他们或许是迫于无奈,或是受了要挟,不得不忠于杨烈。何况,你所说的那个包袱,里面或许装着的就是她傍身的兵刃。真正的武者,对心爱兵刃的珍爱,甚至高过自家性命。那是真正的武道。”
景砚说着,心尖突地泛疼。真相往往比常人能够想象的更残忍,而随着无忧的长大,那个残酷的世界会一点点地在她的面前展开。无忧本性是个随性洒脱的孩子,但是作为帝王,她必须面对那些,那条帝王之路无比荣光,却也无比孤寂。
宇文睿沉默了,她缓缓地捏紧拳头,掌心的纸条被她攥得皱巴巴。
景砚看得不忍,柔声道:“我们虽做如此猜想,但真相如何尚不清楚。不论怎样,这位小八姑娘想来是不会害你的。或许,她是感念你当日的相助之恩,也未可知。”
宇文睿面色稍缓,“既然如此,我们当做万全准备。就算是没有刺客,多加小心也是无错的。”
景砚沉吟半晌,道:“今年的中秋大庆,或可取消皇帝登城楼与民同乐这一节。”
“为何?”
“老宗正,殁了。”
“殁、殁了?”宇文睿大惊,“什么时候的事?前日不还说能进饮食了?怎么就突然殁了?”
景砚淡道:“你回宫前半个时辰,逸王入宫向母后和我报的哀讯。”
宇文睿心内恻然:“达皇兄真可怜,襁褓中丧父,如今老宗正又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景砚默然无言。
宇文睿叹道:“幸亏前些日子我封了他逸郡王,不然这会子真觉得对不住他似的。”
她见景砚不做声,忽地想到自己幼年时母后似乎很不喜老宗正和达皇兄,还寻了由头褫夺了其宗正的名位,这才轻咳一声,“母后,唔,母后怎么说?”
景砚这才开口道:“母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低调处置’。”
宇文睿明白,母后这是意在压制逸郡王府。老宗正宇文承吉是眼下宇文宗室中辈分最大者,他的丧事都“低调处置”,这不是抽逸郡王府的嘴巴吗?
可,母后既然这般吩咐,宇文睿也只好从命,心里想的却是:可怜的达皇兄!要不要找个机会晋封他为亲王呢?
“所以,阿嫂的意思是,借老宗正丧仪的事,取消今年的登楼环节?”
“正是。”景砚点头。
宇文睿凝眉,立时道:“不妥。阿嫂你想,母后特意嘱咐你要‘低调处置’,如今却因为老宗正殁了,连年年惯常的典礼都取消了,这哪里还是‘低调’?简直是以国丧待之,高调得不能再高调了。”
景砚心中涌上暖意,却轻摇头道:“这没什么,我去向母后说明实情,想来,她老人家是会体谅几分的。”
宇文睿仍不同意:“母后本就不喜欢阿嫂,我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可不能因为这点子事就让阿嫂得罪了母后啊!”
景砚浑没想到无忧忽然说出这话,母后为何不喜自己,景砚当然清楚。然而,被这孩子就这么说出口来,景砚微红了脸颊。
宇文睿话一出口,又见景砚的反应,便知自己失言了,忙又接道:“中秋月圆与民同乐,乃是祖制。当年太|祖皇帝起事于晋阳,就是在八月十五夜晚。当时,太|祖提前将中秋礼品送往各地,还在月饼礼盒的夹层中放了一张纸条,上写‘中秋月夜,振剑苍穹,焰火燃处,海晏河清’,相约以各地的中秋夜焰火为号,起兵反郑。我大周立国后,中秋月圆夜皇帝与民同乐就成了习俗。就算是昔年武宗皇帝血洗朝堂,将……将父亲下入天牢的时候,这个典礼也未曾被取消。如今,怎么能为一个普通宗室的丧仪而取消呢?”
景砚知她是在安慰自己,但仍不放心,“祖制虽然如此,可皇帝的安危也……”
宇文睿洒然一笑:“阿嫂放心!我有武功傍身,不怕的!嘿!别说是几个小小的刺客了,便是北郑大将军战腾此刻在我面前,我也敢与他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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