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跟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着莫名的光,那里面有痛,有恨,有气,有怒,还有……特别复杂的某种期待,“我要让他们看看,他们丢掉的,到底是什么?”
她们约定,至少元后,或是化神,让父亲和母亲在她们面前一起低头,若是不低头,就把他(她)们的疼爱,打到尘埃里去。
她和妹妹一起,卖掉了破院子,斩断那里的一切,走进秘林,从一阶二阶妖兽始,打到四阶五阶六阶,用了十六年的时间。
那一年,她们二十三岁,冲击结丹的时候,惊动了那个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实力,又失去隐世高人师父的庇护,被家族知道的双胎天才,成了香饽饽。
“令则……”
洛夕儿小心地看着谷令则拿着她的酒葫芦,把酒当水喝。
“她是仇人。”
谷令则好想冲回去,冲进残碑里,质问所谓的师父。
为什么?
如果没有她,她和妹妹可以在遥远的地方,开心快乐地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
哪怕功法差一点,哪怕换功法的钱,让她们身无分文,至少姐妹二人能在一起。
可是……结果呢?
收了她们,教导了厉害的功法,然后,带着她们在世人面前高调亮相,显示她的独具慧眼?
她成了隐世高人,把她们扔在了前面。
要不是没法离开,妹妹怎么会妥协?
不妥协,又怎么会中家族之间的算计?
又怎么会那样早夭?
谷令则一边喝酒,一边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师父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然后教她怎么去九幽,把妹妹带回来。
所有的不幸,全从那个时候开始。
世世轮回,不一样的糟遇,一样的结果。
“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好好好,我们杀,我陪你一起杀。”有目标就好,洛夕儿都要谢天谢地了,“他(她)是谁?你告诉我,就算现在我们杀不了,大不了我用仙石砸。”
从百灵战场出来的她,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妖丹多。
“我们从黑市买命,哪怕是大罗金仙,多花点钱,也能把人砸死。”
洛夕儿心生一股子戾气,卢悦是个招事体质,她回回都有心无力,可是谷令则不一样,她一直好好的在三千城当仙子,这般让她差点疯魔的人,实在是该死。
“呜……!”
谷令则哽咽,“砸不死。”人家在残碑中,与古巫族有关,与她和卢悦的世世轮回有关,还当着她的面,逼得卢悦给她捏肩捶腿。
“呜呜…呜呜呜……”
徒弟压抑的痛哭,让远来的流烟仙子紧蹙了眉头,传音洛夕儿,“不要拦,让她哭。”能哭出来,比闷着好。
洛夕儿原本便没打算劝,把肩膀借给她的时候,只奇怪是什么样的仇人,让自控力非同常人的谷令则这般失态。
“等她哭好,能问则问,不能问……,”流烟仙子再次传音,“就不要再问了。”
徒弟性格内敛,性情也算坚韧。她相信,不能说有不能说的理由,也相信,她能靠她自己把该报的仇,全报了。
就算她报不了,还有卢悦呢。
更远的地方,有执事弟子面现焦急,显然是出了什么急事,流烟仙子没时间再在这里,只能打出数道结界,让谷令则宣泄好,让洛夕儿看着办。
……
好半天,谷令则眼肿鼻红,把洛夕儿的肩头,全弄湿了。
洛夕儿怕她不好意思,自己用净尘术,偷偷打理了,“还喝吗?”
谷令则默默摇头。
“如果还是难过,我可以把肩头再借给你。”
谷令则把脸转向一边,她也不想再哭了。
当了圣女,执掌大权后,曾经的拂尘,把该杀的全都杀了,什么父族母族,什么他们是你的兄弟姐妹,什么要杀就杀我们,其他人是无辜的,全杀得干干净净!
少时偷偷远望的父亲母亲,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家人一个个地死,眼睁睁地看着疼家的孩儿,全牵连进去,好像也诅咒了她和妹妹。
她不后悔,只后悔一直没找到,那个所谓的隐世高人师父。
现在找到了,她和卢悦一起还打不过,那就等她们能打过的时候,一起进去。
谷令则站起来,扯过微微一动的钓杆,一条漂亮的金鲤被她钓了上来。
“夕儿,我要去闭关了。”她把金鲤又扔回湖里,重新面对朋友的时候,面容冷静,“仇人的事再大,都没有卢悦的眼睛大。”
洛夕儿忙点头,想对了就好,“那人到底是谁?”
“……”谷令则眯了眯眼,“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活着再去找她。”轮回之秘,古巫之秘,她都要在她身上找出来。
残碑中,躺在摇椅上的美妇,突然打了个颤。
她掐掐手指头,半晌,面露苦笑。
以身算计和干涉天道,果然都要遭报应吧?
那场灭世,大概谁都没逃掉。
美妇叹口气,可怜她真是无辜,被动卷入的啊。
曾经的幽阳仙子,真算起来,可比羲和难对付多了。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早知道,就换个方法了。
最起码,羲和那个人,大不了大家打一架,哪怕回回鼻青脸肿,打完了,大家一样能做下来喝杯酒。
可是幽阳……
唉!
叹息声再次从她口中溢出,羲和与幽阳都成了现在的样子,那曾经的故人,有的或许已经在轮回中彻底迷失不在了吧?
好好的家园,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坐起来,有些失神地望向身后的层层殿宇,曾的这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世人都说神仙好,神仙哪里好了?”
美妇发出一声长叹,“幽阳、羲和,我等着你们回来……打我呢。”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量,这何尝不能说天道?
天道人心……最不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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