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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枝之的车就停在公寓楼下的车库,他把邰笛放在副驾驶上后,帮它系好了安全带,抬鞋踩了一下油门,这辆十分普通的大众牌私家车,就往本市最豪华的娱乐场所驶去。
大冬天,白雪皑皑,行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连眼睛都躲在棉帽子底下。
马路的落雪被清洁工人扫到角落,方便车辆和行人匆匆而过。
车平稳地行驶着。
邰笛仍然不放弃自主选择主人的机会,他耷拉着狗耳朵和狗脑袋,皱着可爱的狗脸,一脸委屈的模样,见宁枝之不理他,就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哼哼声,想要引起宁枝之对他的注意。
车外的雨刷器簌簌地扫着雪,以便车内人的视线不至于那么模糊。
行车过程中,宁枝之看也不看邰笛一眼,他的视线笔直地朝向对面的人行道,此时车辆不能通行。斑马线边上有一排戴着黄帽子的小学生,有秩序地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向前走去。
此情此景触景生情,邰笛咧着嘴巴对系统笑了一声。
系统不理解道:“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傻笑。
邰笛感慨万千,道:“我现在看着这些小学生,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那时候我也像他们一样,穿着土里土气的学校制服,不敢早恋,不敢翘课,忘戴红领巾就难过得以为天要塌下来。”
系统听完邰笛这番回忆,若有所思,缓缓道来:“所以上大学之后,你为了弥补这些遗憾,就经常穿破洞牛仔裤和破洞帆布鞋,不仅谈恋爱,还是和男人谈恋爱,不仅和男人谈恋爱,还疯狂地找不同的男人谈恋爱。别说翘课了,一学期都和男朋友在图书馆秀恩爱,连毛概老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年年挂科,白瞎了那名牌大学生的称号。”
邰笛惊奇不定,以为系统是他肚里的蛔虫,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事实上,宿主,宿主。顾名思义,宿在主人的身体里。就像蜗牛柔软的躯体,住在坚硬的空壳里。
系统的确住在邰笛的身体里,也的确算是他肚里的蛔虫,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系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系统道:“你这些光辉事例,我都有资料。”就算没有,就邰笛那点小破肠子,这种事那么明显,谁猜不到?
*
丽皇建在市中心,而宁枝之的住处偏向郊区,路途相差好几十公里。
这一路,公路开阔通畅,鲜少有别的车辆,而宁枝之用一百出头的速度,开了大半个小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路上,邰笛坐车坐得有些无聊,他用狗独有的语言哼起了tfboys的新歌。可惜狗是狗,即使那些熟悉的旋律铭记于心,从狗嘴巴里转换,它就又变成了一段高低起伏的的汪汪声。
这一段哼曲,属于邰笛有感而发。
也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直把邰笛当做空气的宁枝之,难能可贵地瞥了邰笛一眼,赏赐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所谓绿眼睛,迷人起来堪比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石,心动得能引诱别人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他。然而,它凶起来,就能让人联想起地底深处一簇簇的鬼火,又或者是表面浮着苔藓的死水。
邰笛被宁枝之犀利的眼神吓到了,他呆愣地张着嘴,小身体害怕得往后一缩。
宁枝之凛了凛神,他从邰笛地方收回视线,手握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的一侧,语气缓慢且平静。
“小狗,不要哼了。”
谁是小狗?我有名有姓,大名邰笛。
宁枝之顿了顿,又无情地戳穿事实:“太难听了。别人会以为我在杀狗的。”
“……”
真的有那么难听吗?
邰笛无比心塞。
他生气了,不再偷看宁枝之漂亮的侧脸,傲娇地扭过脑袋,伸着两条短腿的小腿,乖乖巧巧地躺在米白色的座椅之上。
这个姿势特别像是狗在看窗外的风景。而且还是只目含忧郁的狗。
宁枝之无意间目睹这一幕,心下一顿,突然有些后悔把狗还给沈元的决定。这么通人性的狗,这世间都难见,如果养着养着养出感情了,也算是一件成就。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说好还给沈元就应该还给沈元,他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反悔的打算。
邰笛敏感地察觉到了那双绿幽灵般的眼睛……在他背后投来灼灼的视线。
他毛茸茸的身体抖了一下,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宁枝之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邰笛深吸气,心想,输人不输阵。
来,泰迪,用眼神杀死他。
邰笛立刻启用了他平常对系统翻白眼的经验,尝试着对宁枝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过后,他觉得自己扬眉吐气,异常兴奋,不仅两条腿,带上两只手都兴奋地颤抖起来,如果这时恰好来段节奏明快的音乐,他就能动感地跳起舞来。
宁枝之再次收回视线,沉默地思忖,他把它还回去的决定,还是对的。
这只泰迪犬,好像,有狂犬病。
*
一人一狗,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还算漫长的车程。
又过了一会儿,车终于行驶到了目的地。
丽皇到了。
丽皇果然不愧为全市最豪华的娱乐场所,它建筑高大,外观金碧辉煌,仅仅是傍晚六点多一些,它的门面处就启动了无数盏灯,小灯,大灯,霓虹灯,无数灯光闪烁,戳瞎人眼。连“丽皇”这个大写的招牌,也是由红红绿绿的灯光组合而成的,金光熠熠,十分惹眼。
宁枝之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后又帮着邰笛解安全带。解安全带的过程中,宁枝之修长微凉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时不时碰到邰笛柔软的小肚子,有点痒,但又感觉很舒服。邰笛忽然没节操地幻想着,要是宁枝之能够顺便揉揉他的小肚子,他会更开心的。
邰笛的脑海里略过这一诡异念头,他莫名有点害羞,趁着叶枝之帮他解安全带,他掩饰性地往车窗外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到了一位大熟人——他的前主人,沈元。
沈元今天穿了一件暗紫色的皮夹克,铆钉像是“不要钱”地装饰在外套的各个角落,看上去又酷又拽,十分符合本人花心大少的人设。与前几天不同的是,沈元剃了一个光头。别人都说,光头是最能检验颜值的一款发型。
这话说得不假。
至少沈元这个大帅哥,剃了光头以后非但没减分,反而多了一些落拓不羁的潇洒味道,这世上有很多女孩子,就喜欢这种痞痞的小坏,而沈元也显然深谙此道。
系统当然也看到了沈元,他由衷地感慨道:“沈元果然器重宁枝之。知道宁枝之对丽皇的结构不熟,抛下那些酒肉朋友和美女画皮,特意跑到丽皇的门口来接宁枝之。”
邰笛不太懂这些虚虚实实的关卡,问道:“跑到丽皇门口等人怎么了?”
“普通人等人当然可以啊。”系统道,“可他是鼎鼎有名的沈元沈公子啊。这丽皇人来人往的,无论是小姐,还是服务员,或者是一起过来玩的客人,有谁不认识这沈元这个财大气粗的老客户?他沈元能等人,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邰笛听出系统话里有话,心里有了一些猜想,又觉得有些不对。照理说,沈元可是切切实实的直男,从初中开始就交女朋友,至今交的女朋友数量,完全可以和他交的男朋友数量相媲美。
沈元换女朋友的速度可比换袜子要勤快得多。
这大少从小就学习御女三百六十计,现在系统却明里暗里地告诉他,沈元深深地暗恋着宁枝之……这怎么可能?
打死他都不相信。
系统语重心长道:“反正你多惦记着点这人,记得多多堤防他。他是不会让自己好不容易种植的绿色无污染良心大白菜,一不留神就被猪拱了的。”
这话邰笛可不爱听。
他反驳系统,道:“谁是猪,谁是猪?”
系统已经对邰笛的炸毛有了抵抗力,他笑道:“我说错了,应该是好白菜被狗拱了。”
邰笛的狗耳朵再次耷拉下来。
无论多少次,它和系统比嘴炮。
他都是战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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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熟悉的车过来了,沈元心想总算等到了人,他面露笑意,嘴角轻扬着向上一弯,随后他大步走上前去,轻轻地叩响车窗的玻璃。
闻声,宁枝之把车窗移下来。
宁枝之看到沈元的脸,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见到至交好友的喜悦。他沉思片刻,反而又重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沈元见宁枝之这般举动古怪,不由皱了皱眉,却因为深知好友品性,并没有出言阻止他。
“你来得正好。”宁枝之淡声道。
这样他就不用进去找沈元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他还真懒得去。
宁枝之指了指坐在他身边的邰笛,面无表情地对沈元说:“把它抱走。”
沈元这才发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邰笛,他的嘴角不停抽搐,其惊讶程度,宛如见到奇形怪状的外星人从ufo里走出来。
他惊讶道:“你竟然把这么小的狗放到了副驾驶座上?”
宁枝之瞥他,语气波澜不惊,坦然道:“不可以吗?”
沈元摸了摸鼻梁骨,讪讪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就是有点危险,要是他乱叫打搅你开车,或者是爬到你腿上乱蹭,这可不太好了……”
“这些都不会发生。”宁枝之道,“它挺乖的。”
是挺乖的。不哭不闹。
宁枝之一般可不夸人,更何况是夸一只狗。
沈元愈发惊奇,向邰笛投去疑惑的视线。邰笛心里充满被宁枝之夸奖的喜悦,遇到沈远迎面而来的目光,他扬眉吐气地昂着骄傲的小脑袋。
不过片刻后,宁枝之想起了在路上,这狗魔怔似的癫痫模样,他又不确定“乖”这个词语能不能用在这狗身上了。
宁枝之沉吟,又补充了一句:“不管它听不听话,你都放心吧,来的路上我给他寄了安全带。”
沈元奇道:“是人用的那种安全带吗?”
宁枝之看他,反问道:“难道有给狗用的安全带?”
“……”
沈元艰难地颔首。当然有啊,给狗用的安全带。
这么小的狗,系着人类尺寸的安全带,真的能保证安全性吗?这种用菊花想想都知道的答案,宁枝之竟然想不到。
看来,他宁枝之漂亮的脑袋里,完全塞满了他那些嗷嗷待哺的粉丝,而忽略了日常生活中的常识吧。
他这种人,能活到今天,也算走了狗屎运了。
想到这里,沈元不禁扪心自问。
他为什么要交宁枝之这样的好友?
不懂。
系统觉得有趣,把沈元全部的心理活动一一告诉了邰笛。
邰笛窝在柔软的副驾驶位置上,心里叽里咕噜地吐着泡泡。
——有什么不懂的?难道大家不都是看脸交朋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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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是个大忙人,与宁枝之周旋的途中,他抽空接了个电话。沈元忙着去远处接电话,邰笛把握这大好时光,肆无忌惮地爬到宁枝之的腿上乱蹭。
这次宁枝之倒没什么特别的排异反应,竟然还时不时地宠幸一下它,用温暖的手掌心蹂.躏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只不过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淡漠的表情,空出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
他目光无神,似在发呆,视线正对着车窗外的风景。
绿眸倒映着窗外厚重的雪景。
这只泰迪犬倒更像是手边的玩具,喜欢了摸一下,不喜欢了就不碰。
邰笛莫名其妙地有些兴奋,他得寸进尺,喜滋滋地用狗脑袋猛烈地撞着他的敏感部位,以表示亲热。
片刻后,男人的裤裆迅速鼓出来一大块。
起反应了。
宁枝之:“……”
正常男人都忍不了这种调戏。要是这狗是个人,妥妥的就是性骚扰了。
宁枝之是个同性恋,还是一个从小学就发现自己性向的同性恋。
然而,他还是个童子鸡。
他很清楚这圈子里,有很大一部分人热爱*,去趟gay吧就能找到一个炮.友,从来不节制这方面的生活。宁枝之作为一个小学就开窍的gay,却从来不出入gay吧这种地方,也不在网上乱交友。
不是他性冷淡,相反他的性.欲还挺严重的,每天必定晨勃,一天打自.慰三次。
但是这种方面的需求再怎么严重,都比不过他的洁癖程度。
宁枝之完全不能想象,在街上随便找个男人就上床的日子。他连自.慰都会戴手套,更不用提别的了。
眼见那玩意儿越来越硬。
宁枝面色铁青,他靠着单身多年的毅力,尝试着把这欲念消散下去。
他的脸色也从面无表情转变成了隐忍,又从隐忍转变成了怒意。
宁枝之蹙着眉,嘶地吸了一口气,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和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犬类计较。可惜没过多久,宁枝之便宣告暗示失败,他忍无可忍,一把拎起它的脖子,移开驾驶座这边的车窗玻璃,想要以丢垃圾似的把这条作乱的狗丢出去。
被宁枝之拎起来的邰笛,惊恐万分,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瞪得十足地大。
他感到了绝望。
窗外呼呼地飘着雪,北风怒吼的声音呼啸而来,像是有股强大的吸力,想把邰笛这条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小狗,顺着逆流往广阔的雪海中冲出去。
邰笛垂死挣扎,四条小细腿不住地转圈,在半空中游泳,试图逃离那股可怕的力量。
宁枝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轻蔑地勾了一勾。
邰笛一边扑腾一边充满怒意:“他这是在嘲笑我吗?”
系统也乐于看宿主出丑,慢悠悠地回答他。
“是啊。”
“我在他心里读到了四个字。”
“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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